轉眼間,我已經五歲了。
因為家鄉沒工作可做,我的父母商量著全家都去我的外婆家謀生活,于是我的爸爸帶我搭公共汽車去了多祝。
我的外婆家住在一個具有悠久歷史的古圍村里,那里都是老舊的瓦房子,用石頭砌成的城門,大街小巷都是用鵝卵石鋪成的小路,一個很漂亮,古色古香的村落。
這樣的景色在五歲的我眼中,并沒有什么美,只有感覺到對這個陌生環境的不安。
我跟著父親從村里的后城門進去,沒有什么理由,只是因為近。
村子里有兩大個大拱形門進出,通向不通的地方,我一直忽略了建筑上奇形怪狀的花紋,沒有人告訴我這些建筑具有的意義。
走過了幾條鵝卵石小巷,才走到了外婆家的門口。
外婆家的門和家里一樣是那種兩扇的木門,用石頭砌成的門砍,只是外婆家的門破舊了些,顯然用了很久。
我跟著爸爸后面抬腳走進去,我剛走進去,想走里面瞧的時候,被那條放出來的狗的狗鏈絆倒了,摔趴在地上,地上因為雨水的常年沖洗,長了青苔,黑灰色的石板上帶著碧綠很好看,我在趴著聞到了青臺淡淡的泥濘味道。
“哎呦,大妹,怎么那么不小心,走路看著點。”外婆的聲音響起。
從外婆的聲音略帶凌厲的音色,我覺得外婆跟媽媽一樣是一個很兇的人,從此我對我的媽媽和外婆一直都是畏懼的心態。
媽媽連忙將我扶起,身邊的那些不認識的親人,姐姐們笑著我的笨。
我被扶了起來,我的媽媽還有身邊幾個表姐和表哥,一副看熱鬧的樣子,好奇的目光直打量著我,這種目光讓我很不喜歡,這種感覺既陌生又像被人擺看的物品。
我的外婆與我媽媽打量著我聊天來。
鄧夏的外婆說:“阿大妹,怎么那么黑?肚子那么大個?怎么穿衣服這個樣子?”
我的爸爸告訴我外婆,說我在家里的時候吃了很多生番薯。
我的外婆說,我的肚子里一定有很多蛔蟲,說要給些蛔蟲藥給我吃。
她們說著我聽不懂的話(方言),我站著,雙眼看著她們打量自己,雖然心里不喜歡,卻也無可奈何。
就這樣我開始在這里生活了下來。
這個地方,讓我第一次感覺陌生與不安,因為有爸爸在,我才沒有吵著要返回家鄉。
第二天早晨,我的媽媽叫我妹(鄧琳)帶著我去小集市買早餐。
我不喜歡跟妹妹(鄧琳)在一起,卻也學會了忍著與釋然。
我看看鄧琳一臉鄙視排斥她這個外來人的樣子,她心里知道我妹妹不喜歡我,而她也不喜歡我這個姐姐,也從不叫我姐姐。
這是我第一次與一個人合不來,第一次感覺到這種不能控制別人是否喜歡你的無奈,而這個人是我出生以來極少接觸的妹妹。
我讓自己不去在意妹妹不喜歡她這個姐姐,可是心里卻控制不住地還是有點傷心。
我第一次來這種熱鬧的集市,家鄉地方小,交通也不方便,沒有這種集市。
于是我很好奇并帶著一絲對陌生地方的恐懼感,灰溜溜眼睛,直向四周看去,像是發現了個新世界,卻也被這種從未有過的熱鬧人群,驚嚇到了,我像個木偶,任憑我妹妹拉著我的小手,帶我去買東西。
此刻我心里有些無力,覺得我妹,才像個姐姐。
我妹(鄧琳)與賣早餐的阿姨很熟絡,賣早餐的阿姨看到我,問鄧琳:“這就是你那個在海風的姐姐?”
鄧琳回答:“是啊,她就是我那個在海風的姐姐。”
“怎么長得那么黑?”
鄧琳說:“住在海風的人就是這么黑的。”
我聽不懂她們的學佬話,一直沉默著。
我從她們口中聽到了“海風”這個詞,原來她們把我住的地方稱作海風。
我與鄧琳買完早餐,她帶著我回去。
我妹覺得我很蠢,說的話又怪怪的,不喜歡我。
我來到這里發現外婆與鄰居間的關系很友好,時常互相照顧,她們看到我就會向她媽媽和鄧琳(我妹)問起她。
我一直聽她們說自己又瘦又黑,說自己不好看,聽他們說起海風的不是。
我討厭她們這種八卦。
我聽她們與父母交談說起海風,感覺她們很嫌棄這個地方,在她們眼中海風是個很窮很不好的地方。就是覺得我爸和我是鄉巴佬的那種。
我心里想,我的家鄉不叫海風,我卻說不清自己的家鄉叫什么,那時我并不識字。
我不喜歡身邊的那些親人與鄰居,這樣談論我從小生活的地方。
鄰居們好奇著我的家鄉,因為看到鄧夏黝黑貧瘠的樣子,產生了對家鄉不好的印象。
她們訴說著我與她們的區別,她們異樣的目光讓我反感,我覺得自己在她們眼中很不堪。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有這種討厭的感覺。
我不知道爸爸面對他們訴說家鄉的不是,心里是怎樣的感覺。
那里的姐姐們嘲笑著自己的方言,把這個當做樂趣。
而一開始,這里沒有一個人是出自惡意的,她們只是好奇她們與自己的不同。
而我心里也只是產生了一絲異樣的反感。
我本雖然頑皮,卻也不是一個大膽的孩子,我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只與爸爸說家鄉話,其他時候都是沉默著。
我聽不懂這個地方的方言,與我親近的人,能讓我安心的人,就是爸爸。
我剛來到這個地方,有些彷徨,卻也在逐漸學會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