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的清晨,細微的春雨,滴滴落在干旱的官道上,將早已塵化了的地面砸出點點的泥坑,雨傘下的二位河北道按察使程昱,副使竇懷貞,回望這洛陽城,面帶惆悵。
身后的按察使衛隊肅立在細雨中,錦繡的千牛衛,衛服被雨水浸濕肩頭,清爽的雨水順著眾軍的臉頰滑落在前胸上。
程昱兄,我們走吧。竇懷貞帶著感嘆說道。
哎,恩師,學生拜別了,程昱說完雙膝跪地,副使竇懷貞也默默地跟著跪在了地上。
距離按察使衛隊五百米的地方,一個青年牽著馬匹躲在樹林中看著這一幕,不由得向著狄仁杰交給他的錢袋子摸了上去,自言自語道;大人,您的用心良苦,卑職謹記在心。
隨著兩位按察使,一一登上馬車,先行離去后。
李沖也飛身躍到馬背上,雨點開始大了起來。
洛陽城樓上,的樓臺上,狄仁杰注視著這一切,莫不知聲,看著衛隊離去,還有蓑衣下的那個年輕人。
那天他之所以要說不去相送,實則只是不想師生略加傷感而已。這樣到不為最好的辦法,既不失禮,也能給他們留下個良好的心情。
爹,雨天容易著涼,咱們回去吧,李凌月說著將拿在手里的披風給狄仁杰披上。
狄仁杰緊了緊已領,微笑道;凌月,無妨,你看這三月末的細雨,帶著泥土的芳香,四季的更疊就要來了,入夏以后,在想看到此景恐怕就要再老一歲嘍。
狄仁杰說擺,發出陣陣的輕咳。
爹,你著涼了,狄福,快我們回府。李凌月叫來狄福,二人左右相攙扶著略感風寒的狄仁杰回到了車駕上。
就在他們離開后,毛毛的細雨,開始了急促的下落,接著就是一聲聲的春雷,雨滴向傾瀉一般從天上落了下來,房屋的青瓦滴水上像一條條瀑布一般嘩嘩嘩的,傾瀉水流。
狄仁杰躺在榻上,額頭上凌月不停的給他換著濕毛巾,狄二夫人焦急的站在一旁,看著大夫給自己的丈夫診脈。
大夫,老爺他怎么樣了?。狄二夫人焦急的問道。
大夫閉著眼睛,左手捋著胡子,不言。過了一會微笑道;婦人,小姐,狄國老只不過是偶染風寒,并無大礙,喝幾碗姜糖水發發汗即可痊愈。
凌月和二夫人才長出了一口氣。
狄福啊,快送大夫。
哎,張大夫,請把,狄福拿出診資相送大夫。
狄仁杰現在是昏昏欲睡,臉上的冷汗從毛孔中滲出,李凌月為他擦著汗,說道;二娘,你去叫人熬上些姜湯來給爹爹服下,然后再讓他好好的休息休息。
哎,哎,我這就去,二夫人一遍說,一遍就要打開房門。
突然一聲炸雷,一束耀眼的閃電將狄府內的院落屋內的角落照的通亮,將門前的石榴樹劈成兩截,火光很快就被大雨澆滅了。
嚇得狄二夫人和江凌月一聲吶喊。
就連沉睡中的狄仁杰也被驚得身軀一怔,但是疲憊不堪的他并沒有醒來。
驚恐的二夫人嚇得連忙叫喊著狄福的名字,不敢出門,背靠著門看著李凌月。
二夫人,二夫人,你喊小的何時?。門外傳來狄福的聲音。
狄福啊,你快叫廚下給姥爺要上一碗姜湯來。
是,小的馬上就去。狄福穿著蓑衣,在大雨中,匆忙的向后園廚房走去。
二夫人右手撫摸著前胸調整呼吸眼神驚恐的向李凌月道;哎呀,可嚇死我了,這要是劈住人那還了得。
李凌月站起身來,來到二夫人面前,看了看門外的那顆石榴樹安慰道;二娘,可能是,那顆石榴樹在渡劫吧,我聽民間傳聞,說什么山里的鬼狐精怪成精以后,都得要經過老天爺的考驗,才能飛身成仙,但是一旦渡劫失敗,就像它一樣,被天雷所滅。
凌月,你可別嚇唬我啊,我天生膽小,更何況你爹他從來就不信什么神鬼之事。
二娘,這只是個民間傳聞,真正的妖魔鬼怪有誰見過呀?。李凌月說罷微微一笑。補充道;不過剛才的那聲炸雷,可真是厲害,嚇死我了。李凌月也學著二夫人的樣子,上下撫摸胸口,均勻的調整呼吸。
沉睡中的狄仁杰,腦海中又來到了那迷霧之中,手里還是舉著一盞暗黃色的燈籠,漫無目的前行。
狄仁杰郁悶道;難道我死了,這就是所謂的黃泉路?真是陰森恐怖啊。
;天也高,山也高,水也深,井也深,黑夜深,晝也深,食無谷,行無路,滿腔怨恨無處訴,無處訴。緊接著就是凄慘的哭聲。
狄仁杰一驚,定下腳步,那個曾經在夢里的歌謠再次出現,他立即明白了,自己又回到了那個未曾解開的迷夢之中。
狄仁杰思緒開始慢慢的集中,心想;這首歌謠,意味著什么?最后一句很明顯是在哭訴著冤屈。
狄仁杰尋著聲音漸漸的消失在迷霧里,幽暗發黃的燈籠被迷霧所籠罩。
那聲音喊道;天也高,山也高,水也深,井也深,黑夜深,晝也深,食無谷,行無路,滿腔怨恨無處訴,無處訴。
緊接著就是凄慘的哭聲。這種聲音越來越近,狄仁杰高舉著燈籠,向前方照去,只見自己的正前方迷霧稍微的要比原先清晰許多,但是還是看不見有任何東西出現在自己面前。
狄仁杰好奇的向前踱步,朦朧中,終于有一個白色的物體出現在自己的眼中,狄仁杰小心翼翼的仔細觀望下,原來是一口漢白玉石雕刻成的半身高的井臺,但是在他走進時,那個聲音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狄仁杰踱步上千,用幽暗的燈籠往井中探照,可是,井底的水早已干枯,看在眼中的只是很高茂密的蒿草。
狄仁杰手拿燈籠向著漢白玉井臺轉了幾圈,仔細的觀察這上面每一個微乎及微的細節。
突然,狄仁杰的目光被一行小字所吸引住了,它是那么的不起眼,那么的小。
狄仁杰將燈光靠近,仔細的看上去,沒錯,跟剛才的歌謠一般,它是用血液寫在上面的,上面的血跡已經干枯,泛起了干裂痕跡。
漢白玉石板上還清楚的刻著,天授初年造。
狄仁杰站起身,捋著美髯恍然大悟,這是鬼魂在像本閣訴冤嗎?但是夢里的枯井本閣要怎么去到現實中去尋覓呢?。
狄仁杰思緒完畢后,一整官風,義正嚴明的向著迷霧中說道;二等既然知道本閣的身份,何不出來正面與我傾訴冤屈,為何還要這般神秘。
狄仁杰說完,徊望著四周,靜的可怕的迷霧里。
天也高,山也高,水也深,井也深,黑夜深,晝也深,食無谷,行無路,滿腔怨恨無處訴,無處訴。緊接著就是凄慘的哭聲。
那個聲音再次出現,而且就在狄仁杰的背后,從那口井里傳了出來。
狄仁杰額頭上冷汗直流,猛然的一回頭,聲音再次停止了,又恢復了那種沉寂。
我雖然不信鬼神之說,但是這種景象真乃是親身所歷,恐懼的讓人難用平常心去理解啊,不,不,不。狄仁杰安定自己的恐懼后,對著白井怒道;你就然三番兩次的誘引本閣前來,又用個謎題來試探本閣,你是何居心,還不快顯出真身嗎,與我正面對談,或許本閣還能幫一幫你。
這個時候,狄仁杰面對著漢白玉白井的井口噴出一股濃煙,向著高空飛去,狄仁杰看后已經,不由得身體向后一斜,張開眼睛,他發現是李凌月正在將自己的頭抬起來,準備喂食姜湯給自己和。
狄仁杰無奈的埋怨道;凌月啊,你可壞了為父的大事啦。
李凌月疑惑的看著狄仁杰問道;爹,女兒就是向喂您喝下姜湯,我怎么壞了您的大事啦?。
老頭子,你是不是燒糊度了,要不就是做夢娶媳婦,讓凌月這丫頭給你攪醒了。二夫人看狄仁杰無事了,便開玩笑道。
你,,你這婦人,成天的沒有正經的事情,真是叫人反感。狄仁杰面露無奈道。
二夫人自知失言,接過李凌月手里的碗,面露歉意;老爺,先把姜湯喝了,發發汗就好了。
狄仁杰微笑的接過瓷碗安慰道;你也是,就不說提著孩子面,還開玩笑。說完將姜湯一飲而盡,李凌月接過瓷碗,偷偷的一樂。
凌月,你,笑什么?狄仁杰問道。
爹爹,我笑你和二娘這對冤家是怎么湊到一起的,明明是話不投機,我想這其中肯定有著一段不為人知的佳話吧?。李凌月活潑的說道。
狄仁杰大笑;這,以后就讓你的二娘在路上給你說吧。
我沒事了,夫人啊,你去收拾行裝吧,我們明日就啟程,先去你的老家HD。
什么?HD,我們要去古城HD?江凌月喜悅的問道。
怎么,你沒去過HD嗎?狄仁杰質問道。
爹,我只是耳聞,沒想到還能親身去體驗一次這具有前年已久的古城,想想都很開心啊。
嗯,沒錯,HD古城,雖然不大比不上神都洛陽和西京長安,但是它是戰國時期趙國的都城,現于河北道,行軍機構管轄,HD興起與春秋時期,趙敬侯遷都HD以后擴建,是趙都主要的組成部分,也是黃河以北人口,商務最具繁華的代名詞啊,秦王政十九年,趙都城破,歷經八代王侯有著一百五十八年的繁華僅此落幕啦,東漢以后便消失在了這歷史的長河之中,真是可惜,可惜啦。
狄仁杰為HD惋惜不止。
老爺,你對妾身的老家,比妾身自己還了解,你可真是博學多聞啊。二夫人說完愛慕的看著自己的丈夫。
哎,這都是老夫光纜書籍學到的知識,乞是你一個婦人能懂得大道理嗎。狄仁杰嘲諷道。
哼,我就跟你沒有一句能對上頭的話語,好了,你休息吧。凌月,你來,跟我去收拾收拾。二夫人說完拉著凌月走出了狄仁杰的臥室整理行裝去了。
狄仁杰回復平靜后,躺在床上,對著屋頂回想著夢里的往事。
那一幕幕,都被他謹記在心。
夢這種東西,還能連續著做嗎?我曾一次在夢里聽到過那首神秘的歌謠,然,今日有親眼目睹了漢白玉井臺,若不是凌月將我驚醒,那么那個所謂的鬼魂會真的出現在我的面前嗎?天也高,山也高?這是什么意思,水也深,井也深,黑夜深,晝也深,這到底代表了什么?后面則清楚明了食無谷,是說沒有口糧可以果腹,行無路則是,有什么人限制了自己的出行軌跡?滿腔怨恨無處訴,這就足以說明,官府內,他沒有伸冤路徑解釋。
嗯,我可以先從食無谷行無路上追查線索,先從民生上,探尋,再從案件中尋覓。狄仁杰說完,掀開被子,剛出了一身汗的他,穿上靴子,來到書桌旁,研墨,拿起毛筆,采了下,筆尖上的長毛,拿起一張宣紙,寫下;孟將兄,我此去HD夫人的家中探望,就不親自到府上叨擾了,以免傷感,但是有一事相求與你,那就是請孟將兄親身道大理寺以內閣的身份,查察一下,全國的三年內個地方呈報上來的案情經過,看看有可疑之處,盡可派人通知與我。另外,重點就是,向著災荒流民的或者是被壓迫的人的身上查起,此時就拜托孟將兄了。對了你收到信后,我等便出發離京了。
懷英,書。
張柬之放下書信,問送信的人道;這封信是什么人交給你的?。
回老爺的話,送信的人,仔細的回想了一下;是一個自稱狄福的人,交給我的,他還說務必要當面交給您。
張柬之聽完默默地點頭,從袖子里拿出一定銀子;多謝小哥了,這點錢你拿著,回去吧。
謝大人。
小伙子走后,張柬之將信函放進信封,壓在書籍的底層,踱步而出書房。
備較。一聲叫喊之下,府內的管家過了片刻,慌忙的來到張柬之的身邊;老爺,轎子已經備下我們去哪?。
去大理寺。張柬之說完上轎子,由轎夫們抬著趕往了大理寺。
大理寺正堂’
一樁人命案剛好了結,正卿劉志遠,逐筆在犯人的口供上一劃,道;將,蔣二押縛大牢,秋后問斬。犯人癱軟的被衙役拖了下去,一旁的原告叫喊著青天大老爺。后來才知道原來這是一樁,搶劫殺人案,蔣二是這原告家中的雇傭的勞逸,有一次在干活計時,原告的丈夫去外討債回家,不小心將背在后背上的銀包滑落在地,包袱中的銀錢和銀票毫無遮攔的被蔣二看在眼中,心生歹意,與其這樣賣弄自己的體力一天下來將夠果腹,倒不如趁此機會干一會大的,然后就遠走高飛,做個有錢人。
蔣二的想法,迅速與自己的實際行動結合,當天夜里便潛伏到原告的家中,手持利刃,闖入原告的寢室內,此時原告并未在家中,躺在床上休息的正式他白天看到背著銀包的男人。在蔣二的威逼下,男人說出了放錢的地方,以求自保。但是蔣二怕他記住了自己的樣子,反過身來去官府將自己高發,一不做二不休,牙口上下一對,殺心起,一刀便了解了男主人。
門外往正巧回來的原告,聽到了屋內的慘叫,驚恐的躲在一旁,靜靜的等著兇手的離開。
就在蔣二抱著銀子包裹出門的時候,他的樣子被原告看的清清楚楚,第二天,原告抬著死者,便來到了洛州刺史府擊鼓鳴冤,在洛州長史邱瑾大人的詢查將正要出城潛逃的蔣二在其家中將其拿下。大刑之下,嘴如鋼鐵般的蔣二才開口招供。洛州刺史府,審訊完畢后,有衙役帶著原被告,來到大理寺,一審定奪,就此又一件,人們不想看到的案情結束了。
就是因為那一包銀子,讓一個安分的人走向了人性的陌路深淵,也是拿一包銀子,讓一個溫馨的家庭天人相別。
世上有太多的人去甘心為錢做奴隸,為色嘗毒藥啊,不關你是清官,好人,往往就在惡魔的利誘下失去自己原本的意識,一步步的墮落下去,直至死亡。
志遠兄,案子了結的非常好真不罔鐵面判官的雅號啊。
哎,張閣老,謬贊啦。這也是巧遇了這廝沒有頭腦的作案,還有刺史府的辦事效率。本官也就是沾了刺史府的光而已啊。
志遠兄太過謙啦。張柬之客氣道。
張國老駕臨有何事指教啊?劉志遠恭維的問道。
劉志遠說完就要請張柬之進后堂續茶。
哎不必了。今日本閣接到狄公的相托,特來大理寺查詢,三年以內的全部案宗,還請志遠兄多加幫襯呀?。
三年內,全部由大理寺經辦的案宗,我的天啊,這可是一個不小的工序啊。劉志遠驚訝的說道。
哎,既然狄公交代,那只能如此了。劉志遠說完,吩咐全部大理寺眾人,打開卷宗室,權利配合張柬之調查由天授初年,道今天的案件。
卷宗室內外,擺了兩行桌椅,上面搭起巨大的油紙傘,防止被雨水浸濕了案宗,霧狀的雨,將噴霧劑一般,落到油紙傘上,凝結成黃豆般大小的水珠,從傘上滑落。
距離神都洛陽約三十里的地方,一道深深的車轍,壓在了官道之上,他們北上的身影,拙見的消失在神都洛陽的郊外。
身后的皇城,消失在了狄仁杰最后回望的眼中。
爹,皇城消失了。江凌月望著消失在眼里的洛陽城感嘆道。
狄仁杰長出一口氣;哎,長安曾經繁華壯麗,可是終究也沒有擺脫時間的設定,最終還是赴了HD的舊塵一步步的沒落,但愿神都洛陽,不會就樣輕易的倒塌,她如果就此倒下去則會使一個民族再也沒有了支撐起身體脊梁啊。
狄仁杰說完,用袖子抹了一下眼角,感慨出來的老淚。
但是這位老人所擔憂的事果然在唐末以后發生了,西京長安,神都洛陽,都盡數的落入了外族之手,余下的千年中,泱泱華夏,逐漸的衰落至此,直到民國完全失去了往日那般模樣,大半個國土被日寇所占據的景象。
這個老人雖然不能預言什么,事實總不能隨人愿,人力終究不能勝天,天地萬物,自有其來處自有其去處,就像春天百花初開,枯草返青一般,更疊往復。
歷朝歷代,也不能擺脫被替代的命運,有繁華的時代,但是在繁華的背后,歷史的記載下,則是悲壯的落幕,一個時代的結束,和一個新時代的開始。
誰都不可能改變,誰也改變不了這個詛咒。
這些朝代的經過和命運,狄仁杰早就了然于心,所以在自己離開的路上感慨不已,他明白,這只不過是作為一個臣子的自己,對女皇陛下的心神囑托。
她雖然是個圣明的君王,但是其身邊的蛀蟲們,正在一口口的吞噬著神都的脊梁,自己不愿意在活著的時候,親眼目睹這個巨人倒在自己的腳下,那會比死亡還要痛苦萬分。
狄仁杰叫停車駕走出來躬身向著神都洛陽的方向,跪地拜首。
隨性的人員,也都附和著一起跪別皇城。
雖然這只不過是短短的三個月,老人心中還是有著萬分不舍,他不是因為有個知己在皇城的原因。
他不愿意看到,自己從這繁華之中走出去后,便看到的則是餓殍遍地,的景象,說是恐懼,就當是恐懼吧,因為什么地方都沒有向天堂一樣美好的幻想,再繁華的背后,也都會有饑荒,會有人民流離失所,也會有充斥著血腥的戰場,泱泱華夏的大地上,有多少無名的白骨,被五色土吞噬,其中包含了所有,被自然和人力虐殺的景象。
陛下,珍重,老臣拜別了。敵人及其家人們再三叩首后,站起身,一甩袖子,回到了車里。膝蓋上沾滿了黃泥。所有人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