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恒也不知道和馮陳怎么就走到這個地步了。當初分手的時候，他以為馮陳只是在鬧小脾氣，再加上那段時間他確實是忙，沒空哄人。等到他騰出時間，買好禮物去找馮陳的時候，被鄰居告知搬家，被學校告知轉學。

所以這起分手事件被周恒定義成馮陳的蓄謀已久，他從沒有聽馮陳說過要搬家或者轉學的事情，一點跡象都沒有，被馮陳瞞的死死的。如今瞞不住了這個小丫頭便找了由頭把他踹了。

想想還真是可笑，自己一個踏入社會的人被一個小姑娘玩弄了，自尊心不允許他再繼續打聽馮陳的去處。但是從此以后，他確實沒有再交過女朋友。

周恒是Ａ市人，出生在Ａ市，長大在Ａ市。小時候也是個根正苗紅的社會主義接班人，但是天不遂人愿，周父在周恒初中和周母離婚后很快覓得新歡，這件事成了梗在周恒心中的一根刺。

接班人不當了，開始做起了浪蕩公子哥。在那個不懂什么是愛情的年紀交了一個又一個女朋友，讓宋祁看著十分眼饞。

周恒交女朋友，長則一個月，短則一星期。而且都是他主動要求分手，理由更是五花八門，從入門級的我們不合適到高手級的你太好，我不能耽誤你。在早戀這條路上，周恒憑著自己這張霽月無邊的皮囊一路闖關，從初初入門的菜鳥晉升成了過五關斬六將的大俠。

但周恒最讓宋祁天妒人恨的還是那個打眼的成績，常年在榜首高居不下，戀愛學習兩不誤。

盡管如此，周家爺爺還是出手了。深怕孫子長歪的周爺爺果斷的把周恒帶回了Ｄ市老家，并且毫不留情的送入了管理嚴格的一中。周爺爺想著，成績是一方面，素質教育也要嚴格把關。

那年周恒高二，沉寂了一年之后在籃球場接住了自己一生的羈絆。

喜歡馮陳嗎？必然是喜歡的，要不然也不會跟馮陳談了那么長時間。但你要問他喜歡到什么程度，大概周恒會說，愿意跟馮陳繼續談下去。

很久之后宋祁知道馮陳的存在時，不禁佩服起來，能讓花蝴蝶收起翅膀的女人真真是了不起。

可是周恒也是很久之后才明白，比起喜歡，那兩年更多的是習慣。習慣這個眼里有星星的女孩圍繞著自己，習慣這個事事已自己為先的女孩對自己的關心，習慣了她的音容笑貌，嘻笑嗔怒。

先是習慣，再是喜歡。不是不喜歡，只是不夠喜歡。這份喜歡沒有那么純粹，摻雜了其他的東西。

你對我好，我習慣你在，所以我喜歡你。這是周恒的喜歡。

我喜歡你，所以我會對你好。這是馮陳的喜歡。

其中的分量孰輕孰重，一看便知。馮陳從第一眼就輸了，輸的徹底。

和馮陳分手之后周恒很快就適應了單身生活，好像馮陳與他之前小打小鬧談的女朋友并無二致。但也只有他自己知道深夜醉酒坐在陽臺上看月亮的時候，腦海中浮現的，是馮陳的臉。

當初填報志愿時周恒的理想學校是清大，但最后因為小姑娘含著淚珠要哭不哭的一句不想兩個人距離那么遠而改填了Ｄ大。

對此舉周恒的解釋是，自己一個大男人總不能讓女人因為自己受委屈吧。

只是那個時候他還沒有明白，當你愿意為了另一個人去改變自己的生活軌跡時，那么那個讓你改變的人一定對你很重要。

馮陳對周恒很重要，這是很久以后周恒才想明白的事。所以看著面前的女人紅唇蠕動，一張一合，他想著，明明是那么柔軟的嘴唇，怎么就說出那么堅硬冰冷的話呢。每個字都是一柄利刃，精準的扎入周恒心中最柔軟的地方。

李想和宋祁查了半天的監控，終于發現了周恒的蹤跡。男人的心思終是沒有女人敏感，梁清指著畫面中的女人問道，“她是誰？”宋祁不認識馮陳，高中和周恒分校后，兩人見面便沒有以前方便了，宋祁知道周恒談了個女朋友，但并不知道是誰，更別說見面了。他想著周恒那么多女朋友，這次見了說不定下次就換個人，見了還不如不見。

想了想，宋祁就直接回答，“不認識，估計是搭訕的吧。走吧，我們去找他”說完他直接把監控按了暫停，然后摸摸下巴，想著怎么在梁清面前為周恒樹立美好形象。

雖然宋祁不認識馮陳，可是李想認識啊，畢竟也是他曾經叫過大嫂的女人。透過監控，他看著馮陳，褪去了青澀和稚嫩，自有一種成熟的風情。周恒不是個感情外放的人，分手的事也沒有到處宣揚，李想有一天意識到馮陳好久沒有來找周恒了便順口一提。

周恒是怎么說的呢，他拿著一根香煙放在手里碾碎，然后閉上眼睛聞著淡淡的煙絲味。李想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周恒輕輕地說了句，“小鳥飛走了?！?/p>

裹著煙絲味道的聲音很輕，好在當時很安靜，李想還是聽清楚了。

馮陳走了，被周恒捧在手心里的小鳥飛走了。

......

衛生間內，周恒還在和馮陳僵持著。時間不早了，第二天還要上班，馮陳想離開了。但是看著堵在自己面前的周恒，十分頭疼。

“周恒，你到底想干嘛？”馮陳從洗手臺上跳下來，雙手環在胸前，耐心被耗盡。

“我不信，我不信，你以前說過會愛我一輩子的！”周恒突然的爆發讓馮陳嚇了一跳。

“你也說是以前了，以前年少無知不懂事...唔，周恒，你放開我?！瘪T陳話沒說完就被周恒一把抱進懷中，額頭猝不及防的撞上硬邦邦的胸膛，雙眼有些冒星星。

馮陳不禁想到以前看的瓊瑤劇，女人痛苦流涕的抓著男人，嘴里大喊，“你答應過會愛我一輩子，一輩子對我好?！蹦腥吮∏榈乃﹂_女人的手，“過去的事都過去了......”

所以她和周恒剛才是上演了一部八點檔的瓊瑤劇嗎？貌似她還是那個‘渣男’？真是可笑。

“周恒，我們早就結束了，你現在這樣，很難不讓我誤會...”“我們回到過去好不好，嗯？回到過去?！敝芎愕脑捲隈T陳心中刮起了一陣旋風。

回到過去？且不說他們當時分開的理由，單看這中間相隔的六年，七十二個月，兩千一百九十天，五萬兩千五百六十個小時，橫亙在馮陳和周恒之間這條時間的長河，早已把他們分割重組。

馮陳啞然失笑，在周恒懷里不住顫抖。周恒慢慢松開馮陳，不解的看著她。馮陳從水龍頭底下接了一捧水，當著周恒的面潑到地上，然后淡淡的看著周恒，“你說，這片水還能回到龍頭里面嗎？”

周恒看著青花瓷磚上的波光粼粼，恍然若失。

覆水難收，對馮陳而言，過去的那段感情如同地上這攤死水，再也回不去；而對于周恒來說，思念馮陳，牽掛馮陳，喜歡馮陳的感情也如這片水一樣，再也收不回。

沒等周恒再說些什么，門外傳來腳步聲，宋祁的聲音響起，“我去里面看看，梁清你在外面等一會啊。”

察覺到外面有人來，馮陳耐不住脾氣越過周恒走到門邊，手剛挨到把手，周恒從后面抱住她。

馮陳沒有動，周恒也沒有動，半晌，周恒的聲音飄到馮陳耳邊，“我好想你?！背跸牡囊律揽偸怯行﹩伪。T陳的肩膀沾染了點點濡濕，飄窗的風穿過，帶來一陣涼意。她伸手摸到肩膀上的那張臉，淺淺的胡茬有些扎手，再往上，一滴水珠落入掌心，異常滾燙。

“馮馮，我好想你?！痹捯魟偮?，馮陳的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她剛要把手收回，就被一只大手按住。手中的濕意愈來愈重，馮陳想著，這算什么，鱷魚的眼淚？

“唉，里面沒人啊，要不給恒哥打個電話吧，梁清你別著急啊，恒哥可能臨時有事出去了?！彼纹畹穆曇繇懫?，一門之隔，清晰的傳入門內。

周恒動了動，掏出手機一鍵關機。“宋祁，監控上那個女人，你真的不認識嗎？”女人的第六感告訴梁清沒有那么簡單。

“咳，你放心好了，我恒哥這個人專一的很，不會在外面胡來的?！彼纹钭砸詾槭堑膸椭芎憬鈬獠恢T那頭的周恒臉色越來越差。

周恒感覺到懷里女人的僵硬，低下頭輕聲說，“你聽我解釋?！?/p>

馮陳只覺得自己可笑，浪費時間跟這個人渣周旋，她抬腳踩住周恒的腳，然后轉身抬手扇了周恒一巴掌，‘啪’的一聲，格外響亮。

“里面是不是有人？”外面的三人也聽到了聲音，面面相覷，最后梁清打破僵局，“我進去看看吧。”話音剛落，里面的門被打開，一個女人走了出來。

馮陳看著站在門外的三人，最后眼神在李想身上停留了一下，沒有說話，微微朝他頷首然后越過他們直接離開了。

“后來，終于在眼淚中明白......”馮陳的手機鈴聲響起，她看了眼來電轉手按了接聽。

梁清一直看著馮陳，聽到她的鈴聲，眼神頓住然后看向宋祁，“監控里的女人就是她吧？她是誰？你不是說周恒單身嗎？她是周恒前女友？”女人看女人眼光總是精準毒辣，她們善于挖掘那些被人忽略的蛛絲馬跡，然后把這些蛛絲馬跡串聯起來，看到一個完整的故事。

宋祁清咳兩下，剛想說點什么，手機響了，是周恒的電話。

他眼睛一亮，拿著手機對梁清說，“恒哥的電話，我先問問他啊?！?/p>

電話接通，周恒的聲音從聽筒傳來，“宋祁，再敢多說一個字，看看得笙今年能不能成功上市?！?/p>

得笙是宋祁的公司，凝聚著宋祁的心血，他看了眼緊閉的女衛生間，后頸一涼。

沒等宋祁回答電話就被掛斷，宋祁轉身對梁清說，“走吧，恒哥說臨時有事先回公司了，以后有時間我們再聚啊?！睕]人回答他，他自己尷尬的呵呵兩聲。

外面的腳步聲越來越遠，周恒把領帶拽下來，靠著門坐在地上，剛才的博弈加上醉酒的后勁讓他有些脫力。窗邊的白色掛簾被風吹得蕩開，一輪明月掛在高空，漫天無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