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如煙恐怕連自己都記不得了，從何時起，她柔嫩嬌弱的雙手，竟然開始握劍……

換作從前，這種兇器，她可是聽了就會怕的！

緋舊之地的氣候很是詭異，變幻無常。剛才還烈日炎炎，很是灼熱，可一轉眼，又能換作烏云滾滾，大雨傾盆。

不過今天的天氣很好，雨后初睛。天空被洗滌的干凈，很是蔚藍，就連陽光也是少有的溫暖。

趙如煙穿著厚重的甲胄，和她纖瘦的身軀絲毫不搭，顯得有些笨重。

她伸開細瘦的手掌，輕輕搭在額頭上，遮住有些晃眼的陽光，緩緩踩上濕漉漉的草地。

緋舊之地氣候很是適宜，擁有大片遼闊的草地，時常會引來一大群調皮的孩子，還有無數歡快的鶯蝶，在這里打鬧嬉戲。

只是今天不同，濕噠噠的草地，臭氣沖天。

一個月前，燕國和趙國在這里爆發了戰爭，直到前些天才結束，死傷無數，血流百里。

識趣的雨水無情的打下來，洗凈了臟兮兮的血跡，唯獨留下遍地的尸體。

也幸虧趙如煙著上一身盔甲，若是換上一襲白衣，她就不太情愿來這種地方了。

當然，趙如煙覺得，也不是不可。畢竟，她已經看慣了伏尸。

緋舊的空氣很是潮濕，尸體也爛的很快。令人作嘔的臭味彌漫出十里遠，引來了無數的烏鴉，它們成群結隊，在死人身上挑剔。

嘎啦嘎啦！

一只烏鴉胡沖亂撞，竟撲騰到趙如煙面前。那股腐肉的臭味，也留在了她俏麗的臉頰上。

趙如煙面無表情。

戎馬七年，她殺過的人，比這里的烏鴉還要多，流過的血，能灌滿水渠，再也不是以前的嬌柔之女。

“將軍。”隨從伸手抱拳。

趙如煙輕轉腰身，清澈的雙眸細細打量他。

這個人喚作林風，生的很是俊朗，眉似劍鋒，目若星辰，而且還很忠心，跟隨趙如煙多年……

正是因為如此，趙如煙才會一直帶他在身邊吧。

“這里群鴉紛亂，怕會擾了將軍，不如……”林風畢恭畢敬。

不過，趙如煙輕輕揮手，示意他不用說下去。

锃——

趙如煙的手指修長而纖細，卻是剛勁有力，狠狠拔劍，揮出的劍嘯竟直沖上云霄！

烏黑的鴉群受了驚，落荒而逃，往兩邊散去，像切開一樣明朗。

區區食腐之禽，何足為患？

趙如煙攥緊劍柄，收入鞘中。

“王的旨意是，不留活口！”趙如煙輕啟朱唇，眼中布滿殺機。

這個叫作王的男人，是大燕國第十七代國主。而她趙如煙，便是鎮國大將軍，燕國百年來最強之將。

臨行前，王背對著她，下達命令：“緋城，隱藏著絕密。那場戰爭，絕不能留下一個活口。”

至于什么絕密，趙如煙便不得而知，她也不想知道。

總之，殺無赦！

身后的幾十名鐵甲兵，得到了指令，也開始了行動。他們手執锃亮的鋼劍，或是尖銳的長矛，在這些橫七豎八的死尸身上，又刺上一遍。

啊——

一個裝死的中年男人受不住疼，大聲嚎叫起來。

“殺了他。”

幾名鐵甲兵圍過來，又驚又喜，滿目猙獰，用長矛刺穿男人的胸膛，用鋼劍砍下他的頭顱。

這天底下，七國紛爭，每天傷死無數性命，趙如煙早就麻木了。

她看的煩了，把頭撇向一邊，不經意撇見一具趴在地上的尸首，頭埋進了草里。

那尸體很是瘦弱，連甲胄都是小一號的。看體形，應該是個十三四歲的少年。

趙國已經是黔驢技窮，竟然到了要征召十三四歲少年入軍的地步！

像這樣的少年尸體，這里還有很多。不過這個少年很不相同，只有腰上一道創傷，而且沒有絲毫腐敗的痕跡……

趙如煙有些遲疑，將那臟兮兮的尸身翻轉過來，讓他面部朝上。

是個很清秀的少年，細膩的眉宇文文弱弱，臉上沾滿了污血和泥土，仍不失端莊。

這種花樣的年華，本應入塾誦書，享受童真，卻生在這亂世，小小的稚嫩過早感受了戰場的無情。

當然，趙如煙并不會心生同情，她只聽從王的命令。

趙如煙伸出修長的手指，撥開那少年的眼瞼。

烏黑的眸子，很是惹人，因為經不住突然刺進來的光線，微縮了一下……

這可不像一個已死之人的眼睛！

趙如煙面無表情，絕美的眸里卻是肅殺的冰涼。她緩緩伸手，重重抽動腰上的佩劍。

那少年也意識到了危險，睜大了眼睛，淚水汪汪流出來，很是恐懼。

“求你……我不想死……”少年低聲啜泣。

不過，他的話還沒說完，就已咽下了氣，再無生息。

趙如煙覺得，這少年應該感覺不到疼，就已斃了命吧。

少年喉中的鮮血噴涌而出，沾在趙如煙的甲胄上，惹的她伸手去拭。

反正，她的手早已沒了以前的嬌貴和柔弱，因為終年握劍，反而布滿勁健的繭皮。

“若是王在，沒準會放了你……”

趙如煙輕聲一笑，確實眉頭緊鎖，不像是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