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弋陽夫人

在家待的一個月是舒服的，雖然塵華君對這個不學無術的兒子有點嫌棄，但是看著小人兒頗為上進的樣子，也大咧咧地把他叫到了一旁，一個字一個字地教他認。

其實在教兒子之前，塵華君也是心里沒底的。

因為一個在上庠上了五年學的人，居然連字都不認識？

真是兒子不上進，不學好，還是……

兒子本來就不聰明？

想到這一茬的塵華君情緒有些低落。

其實塵華君是很想讓兒子成為一個有學之士的，貴族子弟的最終出路無非三種：

一種是成為學識淵博的大家，成為君上的左膀右臂。

一種是練就一番武藝，成為征戰四方的將軍，替君上開拓邊疆，守衛領土。

最后一種就是不學無術，混吃等死了。

如果兒子不聰明，連認個字，學了五年，還是認不了幾個的話，那么，他還真不敢想象，這個兒子上了戰場，能闖出一片天地。

那么，剩下的也就只有混吃等死了。

塵華君望了望天，咬了咬牙，低頭戳著竹簡上的一個字問道：“這個字念什么？”

其實塵華君也是不抱什么希望的。

但是在教了幾天之后，他還是忍不住試探，想看看兒子是不是真的像他想象中的那般蠢。

兒子看了那個字一眼，答道：“叟?！?/p>

塵華君頗感驚奇，又指了一個字問道：“那這個呢？”

兒子答道：“利?！?/p>

塵華君當即心情大好，又指了一個字問道：“那這個呢？”

百里流沙在心里白眼一翻，面上卻像所有的小學生被抽查作業，被問到一個老師沒教的問題，自己不知道，但是又擔心說出來會被家長責罰一樣，縮著頭答道：“父親，這個你還沒有教孩兒。”

塵華君有點尷尬，輕咳了一聲，“嗯嗯”了兩聲，表示對之前抽查結果的滿意。

但是塵華君是個腦子跳脫的人，他剛覺得滿意，立馬就又想到了一點：

既然兒子不是不聰明，那不就是說兒子之前在上庠根本就沒有好好學過？

這五年他都是在跟著別人偷雞摸狗，以至于一個字都沒學會？

不然，也不會跟人打鬧著，被人從假山上推下來了！

想到這兒，塵華君的臉立馬就黑了下來。語氣中帶著一萬個不爽地帶著兒子認接下來的一個個字。

關于塵華君心里面在想什么，百里流沙自然略微一想就想到了。

但是沒辦法呀，誰叫他不是真的趙高呢？

好在他還是一個小孩，雖然在上庠學了五年，但是不認識字，還可以用小兒頑劣來解釋。

在家里待了一個月之后，趙高已經認完了半卷《孟子》。

塵華君對于這個，還是很滿意的。

自從百里流沙找了塵華君來學認字，塵華君便每天花上一個時辰來教兒子。

剛開始的時候，塵華君要求得不多，所以每天也就教教兒子認認字。

但是后來吧，塵華君心血來潮，在教完了一整個句子之后，便把那些字連起來，讓兒子念，也就是教兒子斷句了，沒想到，下次再讓兒子念的時候，兒子竟然念得分毫不差。

內心里感到美滋滋的塵華君，沉浸在他兒子真是個聰明機靈的小孩啊的喜悅里，自然也就忽略了，相較于其他同齡孩子而言：會斷句是很正常的好嗎！

一個月過去之后，這天百里流沙早早地起了床，吃了飯，然后高高興興被夏蟬領著去上庠學習了。

趙高之前還有一個侍從，類似于書童的角色，不過后來因為那次趙高從假山上摔了下來，塵華君大怒，將那個侍從拖下去打死了。

當然了，塵華君大怒的原因還有一個，是公子楚在出事之后，便帶著兒子過來賠禮道歉。

塵華君是同一輩人中，唯一一個封君的貴族，因為他是死去的華太子唯一的兒子。

而公子楚如今雖然被太子安國君立為繼承人，但大家都知道他是怎么當上繼承人的，加上安國君還有那么多的兒子，所以，雖然公子楚被立為了繼承人，但其實，沒有把他當一回事的人多的是。

塵華君就是其中一個。

開玩笑，就算是安國君，他的叔叔，要是他脾氣上來了，也要跑到君上面前去告一狀，讓君上好好地將安國君訓斥一頓。

如果公子楚沒有帶了兒子來道歉，塵華君一定不會讓公子楚好過，而他的那個兒子，可能以后，撐破了天也只能被封一個公子，至少在他的父親公子楚登基之前，這樣一個不受長輩們喜愛的小孩，日子不會太好過。

在塵華君的心里，害得他長子生死不知的人，就應該有這樣的下場。

但是公子楚卻帶了兒子過來認錯，任打任罵，姿態做得十足十，倒是讓他的兒子白白吃了一個啞巴虧。

所以當即，塵華君也只是黑著臉，當著公子楚的面，將自家兒子的侍從給拖下去打死了。

這落在其他人眼里，便只是兩個小輩們之間的打鬧，其中一個失手了，但也只是無心之失而已。

相反的，本來做錯了事的人，因為這一個道歉，倒是讓聽說了這一件事的君上覺得，公子楚教子有方，就算是自己的孩子做錯事了，也絲毫不縱容不溺愛。

這才是一個世家子弟應該有的坦蕩。

連帶著還夸了一把安國君有眼光，公子楚這個繼承人選得不錯。

這讓聽說了這一件事的塵華君氣得嘔血了好一陣。

也連帶著，在兒子恢復了之后，塵華君并沒有急著給他挑選侍從。

因為塵華君一看到兒子身邊的侍從，便想到公子楚那張欠揍的臉，心里面覺得隔應得慌。

若不是那個沒用的侍從，兒子怎么會被人從假山上推下去呢？

反正兒子從小也是那些丫頭們帶大的，還從來沒出過什么事，要什么侍從呀！

這廂塵華君想得很理所當然，卻不知那廂在得知了自家兒子出門，居然連個侍從都沒有，就帶了個丫頭出門的時候，弋陽夫人很想戳戳夫君的腦袋，問問他腦子里面想的是什么。

對于兒子被公子楚的兒子推下假山，差點摔死，要說弋陽夫人毫無怨恨，這是不可能的。

但是作為一個女人，她知道這樣鬧情緒是沒有用的，兒子的侍從，該帶的還是要帶上，如果不放心，再安排幾個人暗中保護就是了，至于那討厭的小孩，如果真的咽不下這口氣，等一切風平浪靜了，找個機會報仇就是了。

因為氣不過，就連兒子的侍從也不選了，讓他直接帶個丫頭出門，這樣兒子也太難看了。

外面不比家里，出門在外，一個侍女哪里比得上一個侍從呢？況且兒子十歲，已經算是一個小大人了，帶一個侍女出門，倒好像兒子沒長大似的，說不得還會白白惹人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