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上庠

百里流沙作為一個穿越者，并沒有覺得，帶著一個丫頭出門有什么不妥。

他不是真的小孩，若是到什么危險，他會盡量避免，若是真的遇到什么刺殺，或者說，憑借他的小身板根本躲不過去的災難，那么，一個侍從跟著也是沒什么用。

而且夏蟬這丫頭，聽說是自小便照顧他的，也是百里流沙穿越到這兒來的時候，見到的第一個人。

雖然說百里流沙這么大個人了，二十一歲的大學生，不應該有啥雛鳥情節，但是，第一個見到的人，并且一直以來都在他身邊照顧的人，百里流沙還是覺得相較于其他人來說，要更親近一些。

百里流沙來到上庠的時候，來的人不多也不少，有跟他過去交好的，也有在過去跟他毫無交集的。

一個身著鴉青色衣裳，年約十一二歲，看上去比較跳脫的孩子，在看到百里流沙之后，便高呼一聲：“高！”

一轉眼，這孩子便到了百里流沙的身邊，哥倆好地一只手搭在百里流沙的肩膀上，嘻嘻笑道：“高，你來啦！”

因為沒有之前的記憶，百里流沙并不知道眼前的這個人是誰。

可惜之前跟在他身邊的那個小侍從死掉了，而春梅夏蟬這些丫頭，對于自己在上庠的事情，了解得并不多。

所以百里流沙只是穩重地點了一下頭，“嗯”了一聲。

之后又有類似的孩子過來，看得出來，都是比較喜歡惹事的主。

根據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的原則，百里流沙很快推斷出，原來十歲的小趙高是一個怎樣的性格。

而之前第一個跑到他跟前的小孩，百里流沙也從其他小孩的稱呼中，得知了他的名字：趙業。

一群小孩嘰嘰喳喳，很快便到了先生授課的時候，百里流沙被趙業拉著去了座位。

一堂課，兩個時辰，一個上午，百里流沙都聽得很認真。

趙業中途有心跟百里流沙偷偷講幾句小話，都被百里流沙“噓”了一聲禁止了。

于是趙業在認真聽了一會兒先生的授課內容后，實在忍不住，在先生背對著他的時候，與人玩起了隔空傳話。

散學后，上庠一個上午的學習便結束，學生們就可以各回各家了。

百里流沙收拾了東西準備走的時候，看到趙業還趴在桌子上刻著什么東西，作為一個年紀比在場的所有孩子都大了一輪甚至是好幾輪的“老人”，百里流沙看這里的孩子，每一個都覺得是可愛的。

當然，也只是在看到他們某些幼稚的舉動的時候。

古代的小孩不比現代的小孩，要知道古代的小孩，雖然看著挺可愛的，但是殺人或者抽下人鞭子泄憤這樣的事情，估計私下里并不少見。

就像之前的他被趙凝推下假山，即使趙凝真不是故意的，可如果趙高真死了的話，估計在趙凝的心中，也不會掀起多大的波瀾。

殺人是很常見的事。

他們不會因為自己殺了一個人，而感到愧疚。

只會因為自己殺了一個不該殺的人，讓自己惹上了麻煩，而感到后悔。

百里流沙并不圣母，不會一廂情愿地覺得，啥小孩子都是可愛的單純的不懂事的，就跟個傻子一樣任這群可愛的單純的不懂事的小孩子欺負。

雖然他內地里是一個成年人，成年人見到小孩，總該讓一讓，但是外表上，他也是一個才十歲的小孩好嗎！

誰還不是個寶寶呢？

而另一方面，作為成年人的百里流沙也知道：

有時候，小孩子因為無知，在做一些殘忍的事情的時候，根本就不會知道自己此時此刻正在做的事情，有多么殘忍，也不知道，承受這一切的人，有多么痛苦。

即使是在法制文明發展得很好的現代，也依舊有著讓人膽寒的蘿莉殺手。就更別提，在先秦時候，手握權勢的貴族小孩了。

當你雙手握刀，就有變成屠夫的可能。

百里流沙相信，性本善。

但是在“人之初”之后，孩子所受到的影響，也很重要。

百里流沙在穿越之前，還看到過一個發生在過去很多年前的，十歲小女孩先后殺死兩個小男孩的真實案例。

不過那個女孩在監獄渡過很長一段時間，后來成為了母親，有了孩子，深深為自己當初犯過的罪行懺悔。

據說當時那孩子被逮捕的時候，還，有點張狂，根本不覺得自己殺了人有錯。

后來消息傳開的時候，所有的人都是覺得她十惡不赦，是來自地底的惡魔。

當她懷孕的時候，還有很多人抵制她生孩子，覺得她沒有做母親的權利。

不過，百里流沙始終覺得，這個世界沒有天生的惡魔。特別是年紀小的孩子，哪怕再惡劣，也還有挽救的機會。

比如說那個惡魔小孩，殺人只是為了吸引別人的注意，因為她的父母從來都不管她。

再比如，后來的秦二世胡亥，說到底，無知，殘暴，卻也不過是一個被趙高從小就養歪了的小孩。

后來趙高的女婿閻樂，要取胡亥的項上人頭，可憐的胡亥居然還沒有認清楚形勢，哭著跟閻樂商量：

“你封我做一個君就好了，你別殺我好不好……不行，你封我做一個萬戶侯，就一個萬戶侯好嗎……也不可以嗎……那……那你給我一點金子，我離開咸陽怎么樣……我不要了……我都不要了……你，你放我走，放我走就行了……”

然而最后，閻樂只給了胡亥一個“丞相說要取你的項上人頭”的答復。

身為日后某丞相的百里流沙，現在有點汗顏。

待到東西收拾完畢，百里流沙一撇頭，看到趙業還趴在桌子上刻著什么東西。

想著這孩子之前對自己的熱情，百里流沙猜測著之前的趙高應該沒少與他一起做偷雞摸狗的壞事。

一時覺得好笑，便朝趙業喊道：“業，我走啦。”

沉迷雕刻的趙業含糊應了一聲，半晌之后抬起頭來，看了一眼旁邊已經空了的座位，心里頭一陣懊惱：

他還沒有質問趙高剛剛為什么不搭理他呢！

孩子的忘性本就大，趙高一個月沒來上庠，趙業身邊都沒個人說話，他也不好每天都跟人隔空傳話，那樣也太囂張了。先生雖然不會說他，但是會跟父親告狀啊！

要知道，他在上庠待了快五年了，但是到現在，連字都不認識幾個，還好先生沒有為難他，沒有將這件事告訴父親，不然父親早就將他打死了。

當然了，趙業不知道，先生不是不為難他，而是根本沒有想到，趙業會連字都不認識幾個好嗎！

畢竟看著挺活潑聰明的一個孩子呀……

不過先生可能沒有考慮到，讓一個從來不聽課的孩子識字，不管那孩子有多聰明，其實還是有點為難孩子的。

畢竟，再聰明的孩子，也不可能天生就會識字吧？

雖說啟蒙的兩年，人家好歹也在家中正兒八經地認過字，不過都差不多五年了。

人家趙業，就一個月沒見趙高，身邊沒人說話，萬般無聊的趙業開始了每天拿著一把小刀在桌子上刻東西，刻花刻草，刻得不亦樂乎，然后一個月之后，趙業小朋友就習慣了自己一個人待在一邊刻東西。

在沒有得到趙高的回應，趙業小朋友跟人隔空傳了幾次話之后，便又無聊地開始了自己的雕刻生涯。

然后，等到散學之后，趙業完全忘記了自己的好朋友趙高，今天來讀書了。

而等到趙業小朋友反應過來的時候，趙高早就走遠了。

沒有質問到趙高，趙業好氣！

至于什么五年前學的那些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