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不懷好意
趙成看著趙高伸過來的手，至于手上像土疙瘩一樣的糕點，則被趙成選擇性地忽略。
而趙高讓他在路上吃東西，也讓趙成覺得：
趙高如今改性子了？
從過去私底下威脅，到如今放到明面上讓他難堪來了？
泥人還有三分性子。
趙成撇過頭去，不看趙高。
果然就聽到了讓他惡心至極的句子：
“兄長賜，你敢辭？”
哼！
兄長兄長！
身份真是討厭！
趙成恨恨地望了趙高一眼，接過了趙高手中的土疙瘩，嫌棄地看了一眼：
嘖，真丑。
跟眼前的人一樣，看了叫人想吐。
不過趙成嘴上卻低著頭沉聲答謝：“謝兄長。”
說完，以袖遮面，將手中的土疙瘩迅速地塞入口中。
百里流沙看到了，故意忍不住奚落道：“看看你，吃個東西還遮遮掩掩的，像個娘們。”
于是六歲的小趙成，忽然感覺到面容一稟，仿佛座下有一股氣，想要托著他站起來，然后，將眼前的人，打一頓！
“兄長教訓的是。”
“好吃嗎？再吃一個。”
……
一路下來，趙成面無表情地吃了四五個，剛開始的時候，因為屈辱，趙成沒有嘗出什么味道，等到后來習慣了，就發現：
這看上去很丑的糕點，竟然還蠻好吃的。
等到吃習慣了之后，趙成巴巴地望過去，卻沒有看到趙高遞過來的糕點，趙成向趙高望過去，便看到了趙高笑瞇瞇的臉。
哼！
趙成把頭撇過去。
便聽到趙高的聲音：“沒了，明天再給你吃。”
果然，還是那么的討厭。
“不要。”
趙成想都沒想就拒絕。
同時，也在為自己剛剛吃得忘乎所以，竟然忘了禮儀，而感到羞恥。
百里流沙看著小孩擺著的一張不容侵犯的臭臉，又忍不住生出惡趣味起來，笑瞇瞇地問道：“阿成，甜嗎？”
趙成抿了抿嘴，最后“嗯”了一聲。
“那你知道小孩老是吃甜的，會怎樣嗎？”
趙成皺著眉頭看了趙高一眼，上庠從來不會講這些東西，只會講上古先賢吃飯的時候會怎么樣。
遇到不知道的東西，趙成倒是沒那么多氣了，搖了搖頭，道：“不知道。”
百里流沙拍了拍趙成的肩，很肯定地告訴他：“小孩吃多了甜的，就會越來越聰慧！”
是嗎？
趙成小孩皺了皺眉，忍不住問道：“何以見得？”
百里流沙搖頭晃腦道：“這我哪知道？天上的仙人托夢告訴我的。
你看兄長，以前是不是從來不聽講，書上講的什么也不知道？
但是現在，父親每日考我功課，我有沒有被責罰過？”
聽到此，趙成眼光一暗。
父親因為兄長就要去辟雍了，所以每日都會考查兄長的功課。
自己年紀尚小，所以父親只是偶爾考考，但是，很顯然，父親是不甚滿意的。
有一次，父親還狀作不經意地對他說：“成兒啊，若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問問你的兄長啊。”
趙成反思：
難道自己真的不夠聰明嗎？
趙成有一個“毛病”，他不經意間瞥見書本中某一行的時候，能夠一下就記住。
比如趙凝在他身邊看書，他不經意間瞄了幾眼，看到了書里面的內容，便能夠全部記住。
所以趙高問他趙凝在看什么書的時候，趙成第一反應是以為趙高又像過去一般，讓他把看到的別人的秘密默下來。
趙成很是反感，不，應該是說極其厭惡。
趙成極其厭惡自己去窺探別人的生活。
而這樣的窺探，還不是有心的。
有人在他身邊看書，他看一眼，就能記住書中的內容。
這不是他的本意。他根本不想記住什么內容。
而且，他記的東西雖然比較多。
但其實，一點用也沒有。
因為相對應的，他的理解能力奇差。
所有的句子他都能夠記住，但如果矯揉在一起，他記住了也理解不了。
而且更可怕的是，當他越是想要記住某些東西，似乎，反而理解起來，越是吃力。
比如上庠里學官教授的東西。
所以，還是他不夠聰明吧。
趙成在心里面悶悶地想。
趙成的這一個“毛病”，剛穿越來的百里流沙當然不知道。
也正因為不知道，所以才會去問趙成那本兵書是哪兒來的。
然而，百里流沙的疑惑，趙成只當是“趙高”的戲弄。
相較于偷，自己根本不會去干，君子坦蕩蕩，趙高再怎么說，趙成心里也是毫無波瀾。
反而是自己那個嚇人的“毛病”，趙成覺得更可恥。
因為過去屈服于趙高的淫威，趙成沒少去跟著趙高偷瞄別人的信件。
瞄一眼，他就能默出內容給趙高。
而趙高拿了那些東西，趙成不用猜也知道趙高借此去干了不少的壞事。
因而，趙成很怕，如果自己的“毛病”被別人知道了，他會不會被那些惱恨的人，當做怪物？
百里流沙哄完了弟弟，又思索起兵書的事情來。
趙凝五歲，便開始看起了兵書，這呂不韋和公子楚當真是把他當做秦國未來的繼承人來養？
亂世學禮，其實用處不大。
更何況秦國幾代的狼子野心，多半是從小就給繼承者們灌輸了那些戰場上的思想。
亂世武臣打天下，盛世文臣治天下。
所以亂世皇帝多交好武臣，盛世皇帝多交好文臣。
交好武臣，看多了之乎者也，滿口仁義道德，看到生靈涂炭，兵行險招，爾虞我詐，你欺我瞞，那多半是忍受不了的。
而交好文臣，看多了戰場上謀士的陰險策略，就算是面上不顯，也會在心底覺得，這幫文臣真磨嘰。
而說不定，臣子們也會覺得，君主的想法太激進，君主怎么可以對一個舉止如此粗魯的人，另眼相看呢？
很快到了上庠，百里流沙從牛車上跳了下來，朝趙成揮了揮手：“阿成，兄長先走啦！”
趙成恭敬地應著：“兄長慢走。”
然后，等他踏入了上庠的課堂，便看到趙業抓著一個土疙瘩吃得正歡，一邊吃，還一邊說：“高，這個好好吃啊，你人真好，每天都給我帶好吃的。”
趙高在一邊哥倆好地滿不在乎應著：“那是！你再叫我一聲大哥，我明天還給你帶！”
趙業很沒骨氣地喊：“大哥，那你明天還會給我帶這個嗎？”
趙高想了一下，說：“明天吃別的吧，我們還小，阿姆說，小孩老是吃甜的會掉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