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二爺的臉色在瞬息之間變幻得十分精彩,紅紅白白幾輪之后,黑著臉問:“牙澤神木,是你搞的鬼?”
安寧裝作聽不懂他的意思:“牙澤神木?是那個傳說中的極品壽木嗎?二伯怎么會提到它?”
鐘二爺咬牙切齒道:“你、說、呢?”
安寧嘖了一聲,似怨似嗔地說:“二伯,您這春秋正盛的,怎么就想起辦壽木的事情來了。”
鐘二爺被安寧氣得差點一口氣上不來,徹底撕開表面的偽裝,氣急敗壞道:“滾!”
安寧不氣不惱:“二伯,咱們說到底是一家人,不要傷了和氣才是。三房所求的不過是自己的東西,只要一切恢復原狀,今后咱們橋歸橋,路歸路。”
說罷,有意無意地看了俞氏一眼,和李氏一起離開了。
-
回三房的路上,李氏有些擔憂地問安寧:“寧兒,你在背后都做了些什么?”
這不怪李氏,安寧只跟她說,讓她一起來二房還那五千兩銀子,沒有提其他的。
剛才安寧和鐘二爺之間電光火石,她縱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卻也明白兩人針鋒相對,互相攻擊。
看樣子,好像是安寧更勝一籌。
安寧安慰她:“沒什么,娘。不過是他擺了我一道,我還了他一招罷了。也沒有做什么傷筋動骨的事情,只要二伯把屬于三房的東西都還回來,我保證他不會有什么損失。”
李氏想說,我其實是擔心你斗不過他,反而受了傷害。
但看著安寧篤定的樣子,李氏把話咽了回去。
安寧說的沒錯,她確實只是以牙還牙罷了,都沒用上拳頭和利爪。
依著她原來的性子,是旁人敬她三分,她還旁人一寸;旁人欺她一尺,她定要討回一丈的。
但鐘二爺畢竟是鐘璟的血親,安寧只想點到即止,讓他生出忌憚,莫要再惹她。
-
印坊的印花棉大受歡迎,迅速為安寧積攢了不菲的定金。安寧另外購買了一個院子,置辦了印棉布用的工具,又新招了工人。
印花棉的產量逐步上升,依然供不應求。
與此同時,鐘家二房的織坊生意受到了一些小小的波折。
比如,交付貨物的時候,貨物總是沒有辦法按時送到客戶手中。
再比如,進原材料時,不是翻了車,就是淋了雨。
又比如,鐘二爺每次去找錢莊借錢的時候,錢莊老板都因為各種原因沒有到場。
這里面當然有不少是魏奇的手筆。
不出一個月,原本只是在周轉上有一點點小困難的織坊,漸漸運營困難起來。
二房家大業大,就算賬上拿不出現銀來,鐘二爺也可以憑借著家底咬牙支撐。
不過,這可急壞了俞氏。
俞氏大概知道,鐘二爺想要侵吞三房的產業,因此與三房鬧得很不愉快。
加上安寧來二房那次很不友好的會面,俞氏幾乎可以肯定,織坊面臨的這些困難,都是因為三房的報復。
在鐘二爺與安寧的這場斗爭中,受損最多的是誰?
是吞下漂坊和彩坊的鐘二爺嗎?是騙去織坊周轉現銀的安寧嗎?
不,受損最多的是俞氏。
鐘二爺想要侵吞三房的產業,是為了給他的庶子鐘珷一份可繼承的家產——鐘二爺曾對鐘琪的生母起誓,要將織坊的全部生意完完整整地交到鐘琪手里。
所以,他才這么處心積慮地想要三房的產業。
可現在,為了將漂坊和彩坊交到鐘珷手里,險些拖累了原本屬于鐘琪和俞氏的織坊生意。
鐘二爺為了不向安寧低頭,三番五次地從內府拿錢,鬧得俞氏不得不縮減各項開支,甚至要拿出自己的體己嫁妝,才能維持這一大家子的開銷。
現在她有些明白,安寧當初臨走之前看她的那一眼是什么意思了。
不行,她必須想辦法讓鐘二爺放棄漂坊和彩坊。
安寧說過,只要三房拿回屬于自己的東西,他們橋歸橋,路歸路。
鐘家二房犯不著為了一個庶子,把整府人都拖下水。
-
這天,安寧依舊泡在印坊里。
蜂蠟的成本過高,安寧在嘗試各種可代替物,想要使印花棉變得更為廉價。
蜂蠟給了她不少靈感,只要是液體的、能鎖住水分的材料,都值得嘗試一番。
紫鵑敲門進來的時候,安寧的手上沾滿了各種調制汁液。
“怎么了?”安寧問。
紫鵑顯得有些局促,手指在玉鐲上摩挲了幾下,說:“二房的琪少爺來了。”
那玉鐲是安寧送給紫鵑的禮物。
自從安寧手頭寬裕起來,她就沒少給紫鵑送禮物,從衣服到釵環,一樣沒落下。
安寧的想法很簡單,虧什么不能虧了自己人。
但紫鵑似乎還沒有習慣過來,總是不自在地抻抻衣裳,或是摸摸首飾。
不像魏奇那個沒臉皮的。
安寧給他奉了一座神龕,日日三柱清香不斷,每逢初一十五的還給供盞海燈。
但魏奇并不滿足,時時纏著安寧,要請道士專門為他祝禱。
安寧放下手中的活兒,在清水里將手洗凈,說:“走,會會他去,等了他多日了。”
-
安寧一直沒有見過鐘琪,對于安寧來說,鐘琪一直活在魏奇轉述中。
當她見到鐘琪本人時,不由在心中發出感嘆:陳桃兒的眼光也太差了一點吧!居然對這種人一見傾心。
鐘琪活脫脫就是個年輕版的鐘二爺嘛。
精瘦的身軀,微微有些駝背,一雙細長的眼睛聚著光,稀疏的胡茬貼在下巴上。
雖說是比鐘珷好上那么一點兒,但一看就是個道貌岸然、一肚子壞水的貨色。
可惜了俞氏這么好的姑娘,安寧撇了撇嘴。
“五弟妹。”見安寧進來,鐘琪熱情地打招呼。
安寧也向他見禮,只是動作不太走心:“琪少爺。”
“叫三哥就行。”鐘琪很不見外。
“那,三哥今日來,所為何事呀?”安寧并不想同他周旋,開門見山道。
鐘琪指了指桌上放著的一摞賬本,說:“近日,我爹身體欠佳,許多事情都有心無力了。弟妹把印坊經營得這么好,想來也不需要讓二房幫襯。這些東西,是時候該物歸原主了。”
老子拉不下臉來做的事情,就讓兒子出面。
安寧露出了滿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