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星城已經是五天之后的中午11點20了,井棋提出要送送龍翼,王霞飛自然識趣地不來了。只是在龍翼離開家門時告訴他,自己并沒有告訴井棋他和莫離的事,有可能的話,她希望井棋永遠都不要知道。
龍翼本打算告訴母親自己已經和莫離打了結婚證的事實,讓她打消了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可話到了嘴邊卻真就沒說出來。
莫離決然地拒絕賣房的神情,莫國成狡猾的試探口吻都讓他滿心厭惡,怎么還要自找沒趣地把自己攪入其中?
長期以來,父母就不贊同他為了莫離留在星城的發展規劃,看到自己養了二十多年的心頭肉頃刻就被一小丫頭片子拐走了,拐到別的城市,還去作上門女婿。
對此龍凌云是說不出口的,他覺得這極大地損了他的面子。王霞飛看著兒子如此堅定,也是啞巴吃黃連,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好不容易盼到井棋的出現,樣樣條件都如人意,還對龍翼如此癡情,怎么能不動念頭?何況是個明眼人都看地出,龍翼這次回來沒帶莫離,也不曾聯系過她,甚至自己都沒有主動說出有莫離這回事,他們兩之間八成是出了問題。
王霞飛問都不需要問,自己兒子的性格她比誰都清楚,有事一定不會主動說,心情好不好,愛不愛誰一眼就看地出。這次井棋救了他們一家,兒子肯定是感激不已的,只要有這條線拉著,日子久了誰是龍家正牌兒媳婦還真不好說。
井棋的家去高鐵站開車在不堵的情況也得將近1個小時,可當龍翼走進大廳的門時,那個身材高挑,咖色墨鏡、高腰衣、喇叭褲的時尚寵兒已經挎著小包候在驗票口了,這倒讓龍翼有些不好意思。
“我剛剛才到的,這過來確實路況不好,你一定也沒少花時間吧!”井棋的一番話分分鐘化解了龍翼心中的不適,確實是情商高的姑娘。
“你這開車過來也要個把小時吧,其實真不用送,我這大老爺們的。你說,還要個姑娘來送,多別扭啊!”
連龍翼自己都沒發現的是回江漢的這幾天,他的笑容不經意多了許多。和井棋的相處確實讓他感覺特別舒適,可以完全處于一種放松的狀態。她的情感把握拿捏地剛剛好,讓人即便不接納也不忍拒絕。
“我可不覺得浪費時間,能和老同學多聊聊天多難得啊,這么多年沒見了。下次再見又不知道是什么時候的事了。”
“改明兒我聯系下,建個群什么的,組織下同學聚會,大家也應該多聯系聯系。”
“龍翼,你會想我嗎?如果今天的分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你會想我嗎?”
井棋突如其來的認真,直勾勾地望著他的雙眼說出這番話時,龍翼的表情很是木訥,她不按常理的出牌方式打亂了他的預期和節奏。
自從那天警察局門面見著,龍翼就害怕這個恩人提出情感上的期許,可這幾天接觸她從未談及此事,這倒讓龍翼有些誤以為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可這下她又如此嬌滴滴地看著他索要答案,龍翼毫無防備自然被問得面紅耳赤、不知所措。可他本能的有一種能力就是任何時候都能看上去的淡然和自如,即便已臨深淵。
這也是最吸引莫離的一點,他謎一樣的微笑和從容的姿態很容易讓女人癡纏其中。
“呵呵,我想不需要多久我們又會再見的,以后我會時常回來看我爸媽,有空就一起坐坐。”龍翼果然是龍翼,直接繞過問題又回答的體面。
此時廣播里已經開始督促檢票了,龍翼拿出手中的票示意了一下井棋就徑直走向了候車室,沒有回頭。
他并不是一個浪蕩公子,當井棋提出那個問題時,他的本能反應就是拒絕,因為他有妻子。無論他的妻子是否如意,他畢竟是有婦之夫。
回到星城,龍翼感到一絲輕松,至少他不用再擔憂自己年邁雙親的安危,可轉念一想還欠著二十萬的債務,怎么都是要還的。
如果按自己目前在華天的工資,起碼也得存上個幾年。星城南站的房子裝修得繼續搞,否則還真沒個地方住。“宜公館”的好環境他是享受不了了,即便他沒有和莫離鬧這一出,他也本能地抗拒去那,更何況現在。
龍翼在淘寶上買了一架行軍床,打算就在公司的辦公室湊合一段時間。回來這兩天他一直在想要如何面對莫離,他的理性告訴他應該和她談談,聽聽她的解釋。
莫離并非腹黑狠辣之人,感情里也是個弱者,她之所以想保全房子也是想要逃離那個家,能真正擁有一個屬于他們的窩。她又做錯了什么呢?急匆匆地賣掉房子不僅沒有一個好價錢,投入一半的裝修費也會打了水漂,性價比是極低的。
可,可蹲在派出所大牢里的是他的父親啊!即便只能半價賣出,他也絕不可能置父親于不顧。為何莫離不能體諒一樣為人兒女的心呢?也許她感受不到父親這個角色吧,畢竟她從未接納過莫國成。
說到底,還是自己沒能耐,否則也不會造成今天的局面。每天伴隨龍翼入睡的都是這樣無盡的設問和反復地自問自答,他能體諒事件中每個人的不易,可這些理智上的認可未必能時刻顛覆式地壓制住感性。
想到父母呆著的那個狹小又凌亂的出租屋,他當前唯一的念頭就是立刻改善他們的生活狀況,賺錢,賺錢,把錢賺夠了再說。
讓龍翼做夢都沒想到的是華天總部近期派來巡查服務質量的人竟然是井棋。當他西裝革履地走進會議室看到端坐在嘉賓席上的井棋時,愣了好一陣才入席。
整個會議中,雖然他依舊正常發揮,以管理者的身份向井棋帶領的團隊做了匯報,可會議一結束,他就立馬拽開了系在脖子下的領結,長吁了一口氣。
“精彩之至,果然是華天最專業的大堂經理。”井棋一邊鼓著掌一邊走近龍翼。
“又拍老班長馬屁了吧!你還真是深藏不露啊,不僅是同行,還是總部的精英呢!之前怎么沒有聽你提起過啊?”龍翼好奇地打探道。
“我爸是華天的股東,有些股份,平時也希望我去酒店多學學,我哪里有心思,平時就搗騰下自己那小店。還不是聽說可以來星城我才來的。”
這話里話外全是沖著龍翼來的,還真是不接招都不行了。井棋的父親有錢這是顯而易見的,否則一個二十多歲的姑娘能隨隨便便拿個幾十萬?
“看來我不盡盡地主之誼都過意不去了啊,那走吧,我知道附近一家咖啡館不錯。”
于是就有了小趙看到的那一幕。龍翼想不到井棋對旅游市場和服務業也有獨到的視野,談起當前的平臺運營、客戶流量很有自己的看法。
她能夠在消費者和賣家之間自如地切換身份,從不同視角剖析同一個問題,這讓一直站在賣方市場的龍翼倍感腦洞大開,對井棋刮目相看。
兩個人談到盡興的時候,龍翼竟能全然忘卻所有的包袱、糾結和難過,似乎井棋就是那個能帶他脫離苦海暢游在工作里的人。
而當莫離的奪命催魂call襲來時,龍翼正帶著檢查組的成員參觀酒店的客房和服務痕跡化資料。
看到莫離打來的第一通電話時,雖然只是快速地從西褲口袋里掏出一角,龍翼的臉上還是不由自主浮出了微笑,想著工作結束了再找個安靜的地方回過去。
結果卻是一個又一個的電話,這讓龍翼分外尷尬,不得不把手機調成靜音。莫離的連環call還真就耗光了那臺蘋果6所有的電量。
迎檢工作從早上9點持續到下午6點,全程負責接待的龍翼已是筋疲力盡,掏出手機一看黢黑的屏幕竟然啟動不了了,陪檢查組用晚餐起碼還要1個多小時,這不由得讓龍翼深吸了一口氣又沉沉地一吐而盡。
為了能夠圓滿地送走這些個大佛們,龍翼還是主動開了幾瓶酒,目的就是能讓他們吃喝舒服了,回總公司交個好差。
龍翼的酒量平日里也有一斤,想不到井棋卻是深藏不露,其他人都喝地不省人事了,她卻只是微微紅了臉頰,左手托著下巴,右手還在搖著紅酒杯。
龍翼意識到這是遇到對手了,便果斷放棄了繼續海拼下去的常態,主動提出送井棋回酒店。
一路上井棋雖然有些醉意但話卻不多,只是一個勁兒傻笑,整個人靠在龍翼身上,這不免讓龍翼有些反感。
他不喜歡女人飲酒,因為她們常常醉酒之后就開始口無遮攔、哭天喊地,把平日里的矜持、優雅全都拋之腦后,一覺醒來自己像沒事兒人,目擊現場的人卻終身難忘。
雖然井棋此刻并未失儀失態,可畢竟她是個沒出閣的黃花大閨女,如此和一個男人呆在這個狹小的的士車空間里,親密如此,是不合禮法的。
更何況,他還是有老婆的人。可無論他多少次把撲過來的井棋推到一邊,她都會笑著又撲上來,這短短20分鐘的車程讓龍翼覺得分為難熬。
回到家已經是晚上11點多了,進門的第一件事就是給手機充電,剛把充電器插上等了一會兒開了機,正準備先去洗個澡去去酒味,張菁的電話就打過來了。這么晚了,八成和莫離有關,龍翼頓了2秒還是接了。
“你終于接電話了,真是找你找瘋了。”
聽著張菁焦急不已又無限埋怨的語氣,龍翼倒是假裝地很鎮定。
“怎么了?這么晚還不休息?”
“休息?你還有心思休息?你的老窩,包括你馬上就要被掀個底朝天了,虧你還這么淡定,是修禪了吧你?”
“是你嗎?你要來為民請愿?”
“我說龍翼,都事到如今了你還裝什么孫子啊?你和那女妖精到底什么關系?”
雖然不知道張菁口中的女妖精所指,可這一刻在龍翼腦子里浮現的正是井棋沒錯,這樣自然的對接豈不是默認了他和井棋的不正當關系?想到這里他不禁本能地心虛和不適。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你那套故作鎮定的技法騙騙別人還可以,對付我就算了。你聽聽你的心虛勁兒,難怪莫離會那么小題大做,看起來你們不過就是去喝了個咖啡、吃了些點心,這女人的直覺準不會錯的。你跟我說實話,你和莫離到底怎么了?她現在在我這里哭的死去活來,鬧得跟發了瘋似的,到底怎么回事?”
龍翼并不擅長處理矛盾,每次發生分歧,他最常用的辦法就是躲進山洞,與外界隔絕,先冷靜下來,再看對方反應來決定是冷處理還是熱處理,是主動處理還是被動應對。
正是這種雄性傳統的思維模式生生要了莫離的命。他們的關系親密無間時還好,一旦出現問題,吃虧的總是她,因為她總是急于解決問題,非想把龍翼從山洞里拽出來講清楚不可,可龍翼卻又偏偏不接招。
無論莫離如何鬧騰他都必須先進山洞,讓自己定住,否則他自己都會失控。失控,對于他來說是不可以的。這一次也不例外,當龍翼從張菁的話中聽到了危機,他的第一反應就是回避。
“同事之間吃個飯而已。”
“同事?吃個飯?你當我們是三歲小孩兒?忽悠誰呢?”
“愛信不信。太晚了,我要休息了,照顧好莫離。”
還沒等張菁接話,龍翼就掛斷了電話,放了手機去浴室沖涼。他看上去鎮定自如的樣子,腦子里卻全是莫離哭著鬧著的模樣,還好跑到張菁那里去了,有個人照應,也不至于做出多荒唐的事。
這樣聽起來,莫離應該是看到自己和井棋在咖啡館就餐的事了。不就是一起吃了個飯,聊了聊天嗎?女人真就能把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女人看成是情敵,尤其是年輕漂亮的,更是萬惡不赦。
再知性點、優雅點、溫柔點那就更加不得了,如此想來,井棋還真挺符合假想敵的模樣。呵呵,這以前都是自己追著莫離跑,和別的男人明爭暗斗討她的歡心,既然她自己要制造戰爭,那就試試唄!
看來自己還是有些魅力的,莫離果然還是不淡定了。想到這里,龍翼不僅很是自豪,不由得挺起了胸脯,感覺視野一片寬闊,整個人都精神了許多。
可轉念一想,不對啊,這前腳莫國成才提出那樣的條件,莫離失蹤了一個星期沒音訊,回來就直插三角戀戲碼,莫離那么看重那套房子,該不會是想以此來逼我讓出房子吧?
家里現在已經裝了一大半,她也沒少出錢,要就這樣放棄了是誰都會不心甘。如果是這樣,這女人還真有點伎倆,對自己愛的人也能算計地步步為營。
想到當年莫離果斷放棄易豐,作為勝利者的龍翼高興之余也不免有些不寒而栗,不禁會覺得今天的易豐興許就是某天的他自己。
酒店里形形色色的人見多了,都市男女的愛情婚姻怎么樣結局都不意外,只是真的發生在自己身上,要割舍青青校園里那些純真的記憶可能才是真的痛之所在。
洗澡完,翻開手機看到莫離那幾十個連環電話和那些先是狠狠質問,再是無限悲情,最后是怒火中燒的短信內容。
龍翼頭皮一陣發麻,想到這樣一件小事都無法心照不宣,都要去費力解釋,就讓他自動匹配了記憶里和莫離在“宜公館”爭執的那些場景,心中煩悶不已。
“這女人,徹底瘋了。”
說罷,他徑直把莫離拉到了黑名單,定了明早7點的鬧鐘,在窄窄的行軍床上躺下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