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的垃圾,這是童立睡醒后的感覺,眼前就是便利店餅干一類東西的包裝紙。好像還是他自己扔的,慢慢撐著身體坐起來。
環顧了房間一圈他感覺頭暈,有一股酸臭的味道。垃圾發霉了,這個二十五平方大的房子也就他睡的這一小塊地方沒有臟東西了。
打掃衛生迫在眉睫,可是……他低頭看了一眼控制不住的一直在發抖的手,能做的到嗎?
不知道,可是爸爸沒在家。該說他只要一睡醒永遠都是一個人這件事情嗎?要不是桌子上定期的牛奶,他都感覺爸爸失蹤了,半個月以來都是這個樣子的,不過他也沒有力氣去找找爸爸。
也有隱約的感覺,爸爸是不是不再要他了。童立睡著的時候期待醒來,醒來的時候害怕,可是桌子上的牛奶又怎么解釋,爸爸他肯定回來過只有這一種解釋。
童立搖搖頭,他的小腦袋可想不了這么多。就是知道實在是太臭了,勉強的撐著身體站起來。
褲子好像變得更松了,拉緊了褲頭上的伸縮繩打了個結才勉強不會掉。就是褲子短了一點,都漏出來腳踝了,個子長了嗎?
等見到爸爸的時候量一量吧,童立踩著棉被走到了對面,拿起來上面的牛奶面無表情的喝下去。
這一段時間他吃的最多的就是牛奶,剛開始還能一盒牛奶一部分的飯菜,現在他只能喝下去三分之一了。他開始吃的越來越少,身體也越來越纖瘦了。
喝了三分之一,他慢慢的朝著窗戶靠近。窗戶的外面就是植被,這是他每次必做的事情,喝不完就倒了不能讓爸爸看到,不能給他添麻煩。
掩蓋好了痕跡,他才慢慢的挽起了袖子開始撿起地面的垃圾。這么簡單的事情童立做的很困難,每一次只要他彎腰下去就會什么也看不到,很可怕讓他忍不住瑟瑟發抖起來。
可是下一刻就會重見光明他也就不害怕了,別人兩分鐘做完的事情,他需要十分鐘甚至更多。不過能做事就很好了,正當喘息著撿起最后一個煙頭的時候他們家薄弱的大門被人敲響了。
“有人在嗎?”
是一個男人的聲音,童立驚嚇的抱住頭蹲在了地上,這是他的本能。爸爸說過他不在家的時候,不管外面是誰都不可以開門。
不是小紅帽那樣的故事,防止大灰狼進來。會來他們家的只有兩種人,一種是高利貸的追債的,一種是賭場的。不管是哪一種都是童立最害怕見到的,家里出了地面的那張折疊桌子他們家甚至沒有任何可以砸的東西。
快走,快走,家里沒人,童立感覺他快哭出來了。
突然外面安靜了,過了多久童立不知道。本來想站起來,被一個聲音嚇得差點摔倒。
“你是童立吧?”
“不是。”童立直接搖頭否認。不敢回頭看窗戶的位置,可是他并沒有忘記窗戶在他剛剛倒了牛奶的時候。是開著的,不能讓他進來,支撐著蹲了一會兒腿已經麻了的童立。
他起來的有些猛都沒看到窗戶外面的人,也忘了自己的身體根本沒辦法那么流暢的做正常人可以做的事情。身體就重重的倒下了,還聽到了身體撞擊地面的聲音。
碰,感覺臉頰一涼。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等他醒過來的時候他還躺在棉被里,就是身邊多了三個人,一個女人兩個男人。那個女人他見過,那天在大廳里一直盯著他看的那個女人,是個護士。
童立對她有印象,至于那兩個男人他不認識,一個穿著青灰色的襯衫看起來很兇,另外一個穿著白襯衫脖子里還有兩根帶子,看起來年輕一些。他的眼神打量的咕嚕嚕亂轉。
這些人看起來不像是高利貸的債主,也不像是賭場催債的,來這里干什么?
林子杰看到笑了笑說,“好點了嗎?”
童立不說話,就是看著他們。就算不是他想的那兩種人,會突然闖進別人家里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人,他戒備警惕的看著陌生的男人。
這么個眼神林子杰只是笑了笑,不打算問下去了。引的一個生病的小孩子心情激動,出了什么事情就得不償失了。
他們今天主要的還是來找童立的父親的,童帆的。
晶晶是很著急的,患者變的很瘦。有些皮包骨的意味,從他出院的時間才短短的半個月。怎么會瘦的這么厲害,只有一個可能沒有被人好好的照顧。
或者是他本身的情況已經惡化到了這個地步,無論是哪一種,都足矣要了這個八歲孩童的命。
她很生氣,說,“你爸爸在家嗎?”
童立聽話的搖搖頭,護士和醫生在他的認知里可以救他的命,無論任何的病癥。
“他去哪里了?你知道怎么聯系他嗎?你需要住院了。”晶晶盡量簡短的說。
住院,童立的眼神發亮了一下又變得暗淡。
他比任何人都想要治病,可是他沒有錢又能怎么辦,醫藥費怎么辦?就算他的年齡比較小,可是他比任何同年的人都知道錢的重要。
爸爸有錢他早就給他治病了,現在怎么會還在家里。
上一次住院的經歷在告訴他,沒錢他就只能待在家里等死。他朝著所有的醫生護士彎腰鞠躬道謝,仍舊沒有一個人愿意站出來幫助他,童立雖然沒有媽媽,可是他的自覺性修養性很高。
明明聽出來了晶晶話語里的羞辱性,雖然她可能是無心的,可還是乖巧的搖頭了。
“不知道。”違心的話,說的沒有底氣。
林子杰笑了笑,“你告訴我,我幫你治病。”
“你,算了吧,你做不到的。”童立把半張臉埋進了被子里。
別人的幫忙在五歲的時候他就已經不相信了,那個時候他也像是現在這樣睡在床上,也不一樣。現在沒有床睡了,爸爸找了他的好朋友幫忙。
可是他卻臨時變卦了,說著賭徒的錢他不能借,就是有也不會借給他。拖那個人的富,童立吃了兩個月的方便面。
沒有任何配料的哪種,那個時候他就明白了。別人的幫忙這種事情,根本不會有人去做。住院的時候院長曾經幫他把醫藥費給了的時候,他突然有一種怪異的感覺。
他真的會幫助我嗎?后來不是也一樣。他被趕出了醫院,還差點害得爸爸劍走偏鋒。他居然為了他拿刀,這輩子會愛他的也就只有爸爸一個人,童立也不會相信除了他別人說過的任何一句話。
“你都沒試過,怎么知道我做不到。”
童立靜靜的看了林子杰幾秒,說,“你有錢嗎?”
林子杰一愣,說,“錢?”
“沒錢你拿什么給我治病,我討厭你們大人說話不算數,說謊。”
林子杰跟廖文波對看了一眼。
“你說的沒錯,我的確沒有錢。”
“那你跟我說什么?”童立像是早就想到了一樣,居然笑了。
“你很開心嗎?我沒有錢這個事情?”
“你做到了誠實,我不討厭你。”童立說。
“原來是這樣,說謊的人的確是不好,不過童立就這么放棄是不是太早了?”
“希望再失望,不如一開始沒有希望,就不會難受。”
“你這個想法是不正確的。”林子杰笑著說。
“怎么不正確?”童立不理解。他好久沒有和人這樣平靜的聊聊天了,精神也轉變的好了一些。
晶晶笑了笑,既然現在不走。有人聊天,她不如給童立搞點營養的東西,先調養一下。
“如果一點點的希望都不愿意嘗試,想到的就只是失望,那人生還有什么意思,人出生就知道自己會死亡,難道要因為死亡就不要活著嗎?”林子杰說。
“可是我跟別人不一樣。”童立并不能完全理解林子杰說的話,不過后一句他聽懂了,因為死亡就不要活著嗎?
他比任何人都要想活著,可是現實就是,他做不到。童立盯著林子杰咬嘴唇,很累了。他真的很累了,每天睡覺的時間都有十四個小時。
醒過來又渾渾噩噩,他只能聽著外面小朋友跑鬧的玩,嬉笑的聲音,他卻沒有一個健康的身體讓他們一樣。
一開始他們就是不一樣的,之后也不會一樣。
那種深潭一般的眸子,林子杰感覺的到一個小孩子的掙扎。
“不能跑不代表不能走,不能玩不代表你的腦袋不比他們聰明。”
廖文波聽了只有一種感覺,頭痛的按了按太陽穴,跟一個八歲的小孩子用這種毒雞湯的方法講道理也沒幾個人可以做的到了,完全把一個小孩子當做一個成年人。
童立很喜歡這種不把他當一個孩子的聊天,不過就是他再喜歡,完全理解林子杰說的話還是很困難。
“我不懂。”童立說。
林子杰笑了笑,說,“我來給你講個故事好了。”
“故事。”一聽故事童立難以掩蓋小孩子的本性,來了精神。
廖文波放低了聲音,慢慢的坐在地上,把腿盤起來,等著林子杰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