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是天罡除魔陣,是從天門神仙府流傳下來的,最厲害的除魔陣法之一。
便是用來對付之前的四魔六惡,力量也是夠的。
更何況是林恕那個小魔頭。
如此過了三年……
某一個春日午后,陽光正好。
居然間,晴天一聲雷鳴,整個長生島晃動起來。
聲音是從島嶼南方傳過來的。
長生島南方……正是伏魔陣的方位。
晴光。
霜雪。
凜冽的劍意和鋪天蓋地的魔氣。
年輕的男人一步步從正在崩塌的霜雪世界里走出來。
雙目赤紅。
黑紅色的魔氣從他身上彌漫開來。
陣法崩塌。
雖然只有一個人,卻有雖千萬人當前,吾往矣的氣場。
男人穿著玄色衣袍。
身形消瘦,衣袍短了許多,露出腳踝和手腕。
上面遍布著劍傷與風霜的痕跡。
他一步步踏出來,天罡伏魔陣在他身后崩塌,發出轟隆隆的雷鳴,宛如在哀嚎。
魔。
那是魔。
守陣的人早就跑開了,此刻躲在十幾丈遠的地方,戰戰兢兢偷窺著。
那人從冰雪之地,踏入艷陽之中。
似乎還有些迷茫。
抬手,擋住頭頂略有些刺眼的太陽。
他身上的魔氣很快將附近的草木侵染上一層灰黑色死氣。
男人察覺到了。
在一瞬間,魔氣收斂。
血紅的瞳孔恢復清明。
春日的風吹拂他的長發。
海浪,鳥鳴,久違的春光。
他出來了。
彈彈手指,之前灰敗的草木上,魔氣化為絲絲縷縷的煙霧,消融在風中。
已經失去生機的草木瞬間恢復回來。
在清風中搖曳著。
年輕的男人似乎察覺到有人正在看他。
抬頭,沖著守陣人藏身的地方,微微一笑。
吧嗒一聲——
卻是守陣人嚇了一跳,一緊張居然把藏身的石頭上掰了一塊石渣渣下來。
年輕男人閉上眼睛,感受片刻。
整個人化為一道黑色流光,消失在長生島上正西方的天幕底下。
守陣人呆呆看著天罡除魔陣的廢墟。
地上還有些冰雪未化的痕跡。
昭示著剛才發生的一切并不是幻覺。
天吶!
守陣人急忙激活通話符。
“——不好啦!大魔頭林恕,破陣而出啦!”
不僅破陣而出,他他他還對著人家笑呢。
還別說,笑起來還挺好看的……
…
林恕破開天罡除魔陣,離開長生島的消息很快傳遍整個云浮。
明明不過是半魔之血,居然能破開天罡除魔陣。
小魔頭禍害不淺,顯見的,這是功力大成了!
尤其,這小魔頭,在潮音閣中生活十幾年,對名門正宗的一些事情,頗為了解。
算起來,甚至比之前的四魔六惡,更讓人頭疼。
云浮大陸上,陷入喧囂和恐慌之中。
林恕并不關心旁人的想法。
他只知道,他似乎在冰天雪地的煉獄之中,生活了一輩子。
嚴寒,孤獨……唯一支撐他的,是她留下來的那句話。
我在流云宗等你。
流云宗在云浮大陸的最西方。
位于昆侖神木崖上。
據說是很古老的宗門,最初是由天上下來的仙人創建的。
只是,因為收徒條件嚴苛,這些年下來,漸漸沒落。
若非三年前的那件事情,沒有人知道,原來流云宗的最后一位宗主,竟然被北海的勾玉夫人囚禁了起來。
在一棵大梨樹上,困了幾十年,直到他臨死之前,才遇到解救他的人。
流云宗主如何落得這般地步,已經無人知曉。
勾玉夫人三年前被正道抓住后,自焚而亡。
當日的事情,華欣曾經對師門提及過,但流云宗已沒落,前因后果并沒有多少人在意。
直到……
直到天衍宗的大牛,用八卦分演術推算出,新晉大魔頭林恕,去了昆侖神木崖。
流云宗終于再次進入云浮眾人的眼中。
。
昆侖神木崖。
林恕皺著眉頭,行走在落滿枯葉的山林間。
這地方風景秀美,稱得上是洞天福地。
只是……
他走遍已經荒廢,布滿塵土的數個宮闕。
走遍山林之間。
卻根本沒看到有人活動的跡象。
所以說,她是騙他的,她根本沒來流云宗。
青年玉白的臉上,攀爬出一縷縷墨跡似的魔紋。
眸底暗紅的光芒隱約流轉。
是啊,她之前被困在古鏡里,得他的血解開了封印。
可這些年對他的照顧也足夠償還那滴血之恩了。
她那么強大,又不是非他不可的,又有什么義務一定要等他呢。
跟他在一起,她被喚作天魔。
明明,她身上一點魔氣都沒有。
這么想來,離開他,似乎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她一向口惡心善,縱然要離開他,卻還是對他說,會在流云宗等他。
給了他一線生機,就是這線生機的激勵,他才能最終守住心神,從天罡伏魔陣里走出來。
林恕站在山崖上。
腳下是一重重浪濤似的林海。
他心中魔氣激蕩著,戾氣壓抑不住,洶涌上來。
一聲長長的呼嘯從口中溢出——
萬林震顫。
黑色魔氣似是洶涌的潮水,眨眼間把綠色林海吞沒掉,只剩下毫無生機的頹敗黑色枯木。
胸腔中郁結的痛苦還未完全抒發。
風中帶來幾片桃花花瓣。
在他臉上刮了過去,竟劃破他的護體真氣,劃出幾滴血珠來。
于此同時,熟悉的女聲在耳邊響起。
“你要死啊你!”
“知不知道這些樹都是長了多少年才長成的?”
“你把它們都禍禍了,是想讓我把你拆了當柴燒么!”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嫌棄語氣。
滿身的燥郁暴戾全部被安撫下來。
林恕聲音帶著幾分委屈。
“你在哪兒呢?”
女聲沒再回答他。
倒是幾片桃花,往風中前飄飛起來。
…
神木崖下方的一片桃林里,開滿深紅淺紅的花瓣。
甜香彌漫。
半空中細雨如絲,落在林恕頭發上。
他撥開長著重重花瓣的枝葉,快步朝里面走著。
桃林深處是一片碧湖。
有人正坐在碧湖邊的青石上垂釣。
那人穿著緋色衣裙,顏色灼灼烈烈,刺得人眼睛有些模糊。
林恕撥開最后一片桃枝,來到了碧湖岸邊。
青石上的人回頭,漫不經心看了他一眼。
“出來了。”
懶洋洋的,還帶著困意。似乎剛從夢里醒來。
那一聲前輩,梗在口中,再也叫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