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展不知道什么時候睡了過去，等到她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她發現自己就躺在沂木家的沙發上，身上蓋著一個薄毯子，她昨晚上整理的資料就放在茶幾上。

她坐起來，拿起資料不覺得一愣神，上面有另外一種筆跡，字體張狂透著桀驁不遜，讓她一下子就想到了沂木。再看內容，她的臉色漸漸凝重起來。

“醒了？”沂木聽見動靜從廚房探頭出來瞧，“本來不能讓客人睡沙發，可你這體重...我放棄把你移到客房的想法。”

舒展沒空理睬他的嘲諷，注意力全都在他記得筆記上。

“你認為兇手就是書中這幾個不起眼，沒什么正面描寫的小角色？”她看見沂木在幾個小角色下面著重畫了線。

沂木端著新榨好的豆漿出來，問著：“我在你們眼中是個自大的人？”

“我以為你一直知道。”

“為什么？”

舒展聽見這個問題竟覺得好笑，“有時候你覺得自己是上帝，對所有人的言行都不屑。你不必說什么，只要一個眼神就足以讓所有人感覺被鄙視。在你看來，我們是不是都是弱智？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是諸葛臥龍轉世，能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還是在你眼中我們都是棋子，走得每一步都在你的設計之中......”

“對！這是所有自大的人的共性。”沂木打斷了她的話，“兇手就是個極端狂妄自大的人，她設計了一切，試圖安排所有人的結局。書中所有人都是她的棋子，而她就是那個下棋的人！盲目自大的人比真正自大的人還要膨脹，甚至會把自己神化。這是昨晚上我看了你做的筆記產生的新想法，小說里有些細節帶著扭曲畸形，能寫出這些的人心理絕對不正常!”

這人說話怎么從來都不直說？拐了這么多彎，最后還讓人自己去思考。

“你的意思是說兇手不會把自己寫進書里？那你還把這些小角色挑出來做什么？”舒展疑惑地問著。

“我想你也發現了，兇手的文筆一般，但是有些地方寫得很好，讓人讀起來覺得真實舒坦。小說來源于生活，卻又高于生活，沒有生活經驗的積累是寫不出打動人心的好作品的。我在想，這幾個小人物的描寫很生活，他們跟作者的生活應該非常接近，或者，兇手曾經從事過其中的一項或幾項。”

舒展眼前一亮，“黃穎最多的時候一天打三份工，營業員、工廠工人、送奶員...這些她全都做過，而且她有寫作的功底，你這么一說，她的嫌疑越來越大了。”

“你確定真能找到黃穎的下落？”

“什么意思？你覺得背后有真兇，她會把黃穎也殺掉？不管怎么樣，我一定要找到活著的黃穎！”舒展看看手表，“我回去洗澡換衣服，吃了飯接著開工。我就不信，黃穎一個大活人能一點痕跡留不下消失的無影無蹤。”

舒展憋了一口氣，有種始終被人牽著鼻子走的感覺。

她打開門，一抬眼瞧見毛峰正在敲自家的門。

額，毛峰扭頭看見她從沂木家里出來，似乎是嚇了一跳。他是聽說沂顧問就住在舒隊家隔壁，可兩個人什么時候住到一塊兒去了？平時他們兩個人在隊里沒什么異常啊？

“舒隊，你...你們...”他好像發現了一個驚天的八卦。

“少胡思亂想，快說，你一大早來干什么？”舒展沒空解釋，也不屑解釋。她和沂木完全是地球遇見火星的感覺，根本就不在同一個軌道上，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不會把他們想成那種關系。這個毛峰一大早找上門，肯定是案子有了新變化，她需要馬上知道。

“對，舒隊，有個壞消息。”毛峰這才想起自己來的目的，“方才局長在微信群里發了個通知，我看見你沒回就打電話，可你的電話關機。不知道從哪里鉆出不少記者，就在咱們局大門守著，局長讓咱們隊里的人都躲著點，實在躲不開碰見了千萬別亂說話。”

“采訪？”

“是啊，是關于咱們正在調查的案子。最近網絡上面關于小說殺人的帖子火得一塌糊涂，還有那個小網紅炒作，現在連傳統媒體都被吸引。”毛峰趕忙回著，“我到局門口看過了，那些都是真正的記者，長槍短炮的舉著，比殺人現場瞧著還要瘆人。”

舒展聽了不由得眉頭緊縮，案子沒有眉目，再有記者摻和進來，只能讓事情變得糟糕。

“暫時都別回辦公室，有事電話或是微信聯系。一會兒我會在微信群里跟大伙交待工作，隨時保持聯系。”舒展不想跟媒體接觸，她沒那個心情更沒有那個閑工夫。

舒展這邊剛開機，馬上就接到了局長打過來的電話。

“哎呦，小姑奶奶，你這電話不是二十四小時開機嗎？怎么一到關鍵時候就打不通了？”王局長是真著急了，“現在的媒體真是無孔不入，還想象力豐富，不僅能照圖寫文還能無中生有。偏偏現在的人都喜歡帶些玄幻色彩的事件，影響比我們預測的還要大，已經驚動了市里的領導。案件調查的怎么樣？三天，最多一個星期，我必須看到結果！”

“王局，我們是在破案。殺了四條人命的兇手，沒有留下任何重要的線索，唯一的嫌疑人失蹤，你要求我們一個星期破案，這是不是有些太緊了。”舒展不想跟局長討價還價，她覺得這是不夠自信的表現。可就目前他們掌握的線索來看，一個星期抓住兇手不現實。

“舒展，我知道你的能力，而且局里又給你配了個新顧問。沂木可是犯罪心理學的專家，你不要總是排斥他，有事情多跟他商量一下。一下子出了這么多樁命案，本來就人心惶惶，如今再有媒體介入，市里領導壓力特別大。我們一定要在事態還沒有擴大之前解決問題......”

“王局，我是沂木。”沂木不知道什么時候出來，竟然搶過舒展手中的電話，“一個星期，您等結果。”

看著他一臉泰然地掛斷電話，舒展簡直無語。什么人，無禮的接聽自己的電話，又口出狂言，他這是要干嘛？

“你不用這么瞪著我。一個星期，案子破不了這個顧問我不做了。”

聽見這話舒展胸口的那團郁悶全都散去，一個星期能破案最好，不能破案去了眼中釘，對于她來說沒有任何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