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山里的大姐家，小浩這年初中畢業了。他畢業后沒有考上高中，只好留在了家里。小浩是城鎮戶口，想做農活也沒有田可種的。而且他年齡又小，不能南下去打工的。他只好在家里隨便做點零工什么的。

此時十五六歲的小浩已經長得象個成年人一樣了，而且壯實得很。之前看他讀書沒成效，文子就跟他開玩笑說：“小浩啊，你就是光長身體不長知識啊。”

在農村里如果成天沒事做是很難受的，那時可是沒有手機玩來打發時間的，再說就算有手機玩，也得賺錢養家才行的。看小浩成天在家，大姐覺得不是個事。

“小浩，你成天呆在家里沒什么事做，也不是個事的，還是要出去做點事賺點錢才行的。”大姐對小浩說。

“我也想去做點事，但真的不知道做什么了。”小浩說。他還沒有成年，想去打工也沒有人敢接的。

“聽說鄰縣那個小煤窯里招工不需要身份證什么的，咱鄉里有不少象你一樣的男孩在那干活的，工錢少一點，但總勝過成天呆在家里吧。”大姐說。

小浩覺得也行，反正有伴在外面的，在外面做事比在家里成天呆著肯定要更好些。于是他同意了跟同鄉一起鄰縣的小煤窯里打工去了。

等同鄉的人回來的時候，大姐讓他們帶小浩去挖煤。有人跟大姐說：“還是別去那種地方了，不安全的。”那時報紙里在報小煤窯的各種事故。

“不去做點事？哪里能賺到錢？咱這里這么多的人去做事也沒見出什么事的呀。這還是得靠自己注意安全才行的。”大姐心里想。

小浩覺得在家里呆著無所事事也沒有多大意思，最終他還是跟著那些同鄉的人去小煤窯打工去了。

鄰縣的小煤窯是那種無證開采的，離得并不遠，翻過八面山就到了。那時打擊各種非法小煤窯應該說還是挺厲害的，但那老板似乎總能找到空子一樣。白天休息，晚上做工，小浩覺得沒有什么不好，反正下到了煤窯里面白天與晚上是沒有什么區別的。小浩白天睡覺，晚上下窯里去挖煤。

不知不覺小浩已經去小煤窯里好幾個月了。

再說文子此時已經成家了，愛人就是之前的小嚴，這一年正好生了小孩，文子兩口子照顧不過來了。文子打算去把老人接到長沙來照顧小孩。于是他回了老家。

到了老家，順子媽跟文子聊起了小浩。

“小浩這個孩子啊，也真是命苦的，娘死得早。讀書又沒考上高中，現在挖煤去了。”

“小浩不是才十五六歲嗎？還是童工呢，挖什么煤呀，你別聽風就是雨了。應該還在家里呆著吧。”文子第一次聽說小浩去挖煤了，有點不相信。

“是真的，上次你大姐來的時候就說過，還征求了我們家的意見，我們能說什么呢？畢竟我們家解決不了那些問題，只能順著他們的意，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聽到順子媽這樣一說，文子相信小浩真的去了小煤窯。小煤窯里的一些事經常在報紙里看到的，文子感覺有點可怕了。

“莫非就是報紙里說的那種小煤窯？各種安全設施都不全的？”文子問道。

“應該就是那種了，據說那些地方經常出事的，如果真在那種地方出了事，看怎么對得起他那死去的娘。真不知道這種煤礦是怎么開起來的，也沒有人管。”順子媽說了起來。

“大哥他們工商部門也不管管嗎？”文子問。

“你也真是，那又不是我們縣的小煤窯，他們怎么管？在我們這里出現這種小煤窯，肯定會被罵死去的。”順子媽說的這話，文子深有體會。出了這山區，外面的世界就沒有這么純樸、簡單了。

聽順子媽這么一說，也就難怪成遠沒說什么了。確實不屬于他們的管轄范圍的，想管也是管不了的。

文子想：“去這種小煤窯肯定不行的，不讀書了，要打工也得打個有前途點的事來做才行。雖然說讀書不是唯一出路，但必須要有一門讓自己謀生的技能才行的。”想到這里，文子對順子媽說：“讓他回來吧，去那種小煤窯真讓人不放心，別搞到最后錢沒賺到，倒是把小命給搭上了。讓他到長沙去找份學徒的工作，先做著再等機會。”在長沙那種謀生的培訓學校多得很，一兩千塊錢就可報個班，還包找工作的。

聽了文子這句話，順子媽的心一下放了下來，真是這樣她就不用提心吊膽了。于是她要成遠與順子姐趕緊去找人給大姐捎去口信，說讓回來之后就別去小煤窯了，去長沙找二舅去。

交待完了這些事，順子媽跟文子去長沙幫忙照顧文子的小孩去了。

順子媽在長沙照顧著小孩，有時閑下來了就會去想起那小浩來。離家遠了，事情少了，她更有時間來想這種事了。到長沙才一二個月，順子媽就不知道跟文子說過多少次了，問得文子開始有點煩了。

他決定打電話問問成遠是什么情況。文子跟成遠通電話還是比較方便的。但要白天打才行，因為成遠當時還沒有裝電話，文子家里是有電話的。

“大哥，小浩現在是一個什么情況了？從煤窯回來了沒？”文子問成遠。

“他們那小煤窯出事了。”成遠說。

“小浩人呢？沒出事吧。”

“不過小浩沒什么大事，聽說前幾天回來了吧，說是在家休息幾天就會到長沙來了。”成遠說。

電話就在文子家的客廳里，文子跟成遠打電話的內容順子媽聽得一清二楚的。聽到文子說小煤窯出事了，順子媽心里一緊，臉色煞白。后來又聽到說小浩已經離開了小煤窯，過幾天就會來長沙了，她心里的石頭總算落了下來。

過了幾天，小浩終于來到了長沙，來到了文子家。文子到車站去接的。

“離開了小煤窯就是好事，那種地方真是不放心的。”文子對小浩說。

“你知道我們那出了事？”

“聽說你們那出事了，你外婆被嚇得不輕。到底出了什么倒不太清楚，就覺得那種地方不安全吧。你安全我們就放心了。”文子說。

“二舅啊，你不知道，那天我們幾個人正準備進去的時候，那煤窯的坑道垮了，還不知道里面有人沒有。我們看著勢頭不對趕緊往外跑，出來沒多久全塌了。當時那煤老板趕緊給我們結算了工錢，連夜把我們送到了那里的小鎮上，讓我們各自回家了。現在想起來都還有點恐怖。”這時小浩開始講起了當時看到的情景，而文子則聽出了一身冷汗。

這件事沒有人再提起了，揀了一條命回來的人都不愿再去提這事了。

小浩在長沙休息了幾日之后，文子讓他去學廚師。廚師這事小浩不喜歡，學了一個月也沒有學出什么名堂來。

“你到底想學什么？”文子認為是小浩不上心。

“那廚師這事是真的做不來的，我看你們那后面的養豬場就挺好，你介紹我去豬場里養豬就行。”小浩說，原來小浩想去學養豬。

“要學養豬還不簡單嗎？你早說我還省了學廚師的學費。我呆會就去跟場長說說。”

文子所在的飼料廠就是給那養豬場里生產飼料的，他們跟養豬場本就是一家公司的兩個單位，養豬場與飼料廠就一墻之隔，而且還是貫通的。職工都是住在飼料廠這邊的一個小區里的。他跟養豬場的場長很熟。之前文子介紹過幾個老鄉來給場長打工，場長都是很滿意的，但那幾個人學完了基本養豬技術都回去了。場長知道山里的人能吃苦，一直希望文子介紹些人來幫他養豬的。

養豬場的場長就住在樓下。吃過了晚飯，文子找場長去了。

場長在院子里散步，文子走了過去。

“場長，我有個外甥想去你豬場里學養豬，安排得過來不？”文子問場長。

“你說的是真的假的？你文子有人到我場里做事，怎么會安排過來呢？”場長以為文子說笑，問：“什么人讓你親自來過問了？”

“就是我那外甥唄，讓他學廚師，他說沒興趣，想學養豬。”

聽文子這么一說，場長知道是誰了。小浩成天在文子家進進出出的。場長見過不少的，他相信了文子讓他安排個工作不是開玩笑的了。

“別說什么到我豬場來學養豬啊。學字可不敢當，養豬這一塊你才是專家。到我那做做工還是可以的啊。”場長說，說到學技術這事場長倒是謙虛了起來，他知道文子是正規的大學畢業做這行的。

“你那外甥那時剛來，你說他想在長沙找份工作，開始就想讓你介紹他來我場里養豬的，只是覺得太臟太累了，不好意思開口，現在他自己要來做，那是再好不過的了。”場長接著說。

“他可是還沒有成年的，這點你看要怎么弄。”因為豬場是正規的國有企業，文子把情況也就說透了。

“那有什么關系呢？我們豬場里有學徒工這一崗位的，讓他先從學徒做起就是了，工資低一點點而已。最好是能做個十年八年的，那時就可做得比較到位了。”

這正是文子想要的，養豬看起來是一個粗活，但其實是一項高風險的工作，如果從學徒做起的話可對防疫、營養、育種、護理等各個環節掌握得更周全。

第二天，小浩就到豬場上班了。順子媽更是高興了，既解除了她的心病，又可以經常跟小浩聊聊天的，一舉兩得了。

小浩在豬場里學養豬，一學就是十幾年。直到后來老家修了高速公路，他回家開辦了一家自己的養豬場才離開。這是后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