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美好的清晨，程青楓頂著一頭夾雜著鳥類羽毛雜亂的頭發開始了一天的修行。

羽毛來自于傻雕，不，肥雞，不，貓頭鷹夜鷗，程青楓心說你咋不叫歐耶呢。

清晨叫醒程青楓的不是理想，而是肥雞夜鷗的百萬噸悍咕沖撞，棕毛傻雕從天而降。

別人的修行都是努力從天地間汲取靈氣，而程青楓的修行卻是要控制自己汲取靈氣的速度減慢至正常人的水平。

擁有轉世重修的鳳凰軀殼，修行的目標就是這么樸實無華，且枯燥。

程青楓最近的日常就是跟著青歌給他那兔子去鳳凰嶺周圍挖靈草，今天是去鳳凰嶺西邊的皋澤。

“小楓你看那邊兒，那兒有一只當康，看來這里的靈草一定很多。”青歌一手提著籃子，一手指向前面的草叢，手上還沾著土。

程青楓順著青歌指的方向，看見草叢里出現一只長著獠牙的小豬，這當康聳著鼻子嗅了嗅，馬上就跑的不見蹤影。

旁邊抱著兔子的程青楓暗自嘆息，青歌這兔子肯定超重了，青歌每天給兔子吃的全是靈草，要不是幾年前沾了點流火，已經算是半個靈獸，早就給青歌養死了。

說來也怪，這兔子吃了這么多靈草，沒一點成精的跡象，全長肉上去了。

皋澤邊上有個破敗的小廟，程青楓在一邊看青歌拔草看的無聊，就抱著青歌那肥兔子來到小廟。

小廟的牌匾已經因為年久失修掉在地上，上面寫著“一行廟”。

一萬多年前諸佛宗鼎盛，甚至不輸現在北陸的各大道家宗門，但不知從何時開始，釋道開始迅速衰落，時至今日，除了一些人跡罕至的地方還有些寺廟的遺跡，佛宗已經幾乎完全失去蹤跡。

“救命啊——救命——”

小廟里穿來微弱的呼救聲，程青楓朝廟內看去，里面曾經供奉的菩薩已經散成碎石，灰塵覆蓋地上有些散亂的茅草和一小圈焦黑，證明很久以前曾有旅人在此停留，梁柱和角落纏著許多蛛網，透進廟里的陽光里滿是舞動的微塵，一只色彩斑斕的蝴蝶在蛛網中掙扎著。

方才的呼救聲就是來自這只蝴蝶。

程青楓站在門檻旁邊看向那只撲騰的蝴蝶，沒有任何動作。

“小公子，求您救救奴家，奴家只是個靠吸食靈花蜜露為生的小妖，不小心中了這廟中喜食妖類作惡多端的蜘蛛精的陷阱，那只蜘蛛精一會兒就要回來，還望小公子施恩，將來必有重報。”那蝴蝶聲音似個女子，柔柔弱弱，任誰聽了都會心生憐惜。

程青楓心說這妖精說謊的能力還能差勁，你以靈花蜜露為生那你沒事兒不草里呆著，來這小廟干啥，就算你有事兒這么多蜘蛛網你就往上撞？而且這套路也太明顯了吧，要他程青楓真是四五歲的小孩說不定還可能信上一信。

“真可憐，那我該怎么救你呢？”程青楓抱著兔子面上適時地表露出憐憫之色。

“只要幫我撥開身上的蛛網就即可。”網上的蝴蝶看程青楓還在門外，又加上一句，“廟里沒有別的妖物，您盡管來這廟中，不必擔心。”

程青楓心里呵了一聲，正要說話，余光便看見青歌往這里走來。

“好漂亮的蝴蝶！”青歌順著程青楓目光正看見那蝴蝶，就要往廟里去，卻被程青楓拽住。

青歌打小就喜歡養這個養那個，要不是他娘不讓他養妖物，現在青歌后頭得跟著一堆這個精那個怪的。

不過青歌的兔子是個特例，因為青歌的兔子是六年前青歌的父親青耀送給青歌的，青耀六年前回來過一次，沒呆多久就離開了鳳凰嶺，聽族人說，青歌的父親青耀是又去西海尋龍去了，至今沒有任何消息。

相對青鸞族漫長的壽數而言，普通兔子的生死不過是一眨眼罷了，三長老青靈也就默許兒子青歌把這兔子養成了半個妖物。

青歌這愛養東西的癖好，在程青楓看來可能大半來源于他那癡迷于龍的父親。

“別進去，那蝴蝶有問題，應該是別的東西變的。”程青楓向青歌解釋道，這東西的幻術能糊弄過青歌，想必最低也有欲界五重天的修為。

這里距鳳凰嶺雖遠，但仍屬青鸞族范圍，如有異常，青河來到這兒不過是一眨眼的工夫，程青楓并不太擔心這妖物能整出什么幺蛾子。

“小施主倒是生了雙慧眼。”一道清朗的年輕男子的聲音突兀地從兩人身后傳來。

程青楓感覺渾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心中一凜，扭頭看向身后，看見一名衣著樸素，面帶笑意的青年和尚，即便衣著極為簡樸，相貌不過中等偏上，可這和尚身上不輸青河的獨特氣質讓程青楓不敢大意。

“你是什么人？”青歌問道。

“貧僧一行。”青年僧人手持佛珠，笑容和煦，輕聲答道。只見那自稱一行的和尚一揮衣袖，廟中情景頓時大變。

原本嬌弱可憐的蝴蝶變成了一只長著猙獰人臉的百足大蜈蚣，這蜈蚣張牙舞爪滿臉憤恨，纏束在蝴蝶身上的蛛絲化為鎖住蜈蚣的黑鐵鎖鏈，一端繞在廟中的柱子上。

廟中的灰塵不再如初見般厚重，地上散亂的茅草變得齊整了些，有人休憩過的痕跡，中央的灰燼能看出是昨晚新燃過的。

“小施主們若不嫌棄請這邊坐。”一行整理出兩堆茅草。

程青楓和青歌對視了一眼，坐在了草堆上，坐好之后，程青楓手往袖子里縮了縮，暗中捏碎了青河給他的傳訊靈珠。

“貧僧本是要去往陰山，因這小廟與貧僧有些因果便準備在此休憩一晚，正遇上這蜈蚣精扮作神像吃食過路的旅人和妖物，本想度化于它，倒給兩位小施主添了麻煩，實在慚愧。”

一行神色誠懇，未有任何驚異或是驚慌之色，看著無聲無息間出現在程青楓和青歌身后的青河。

“早就聽說南陸有位一行和尚，以大毅力在如今釋道末法之時，強修出一條路來，實在是令吾輩佩服。”青河揮揮手，幾人坐下的茅草就變成了草編的蒲團。

青河一身淡青色衣衫，端正清雅，略帶恭維的話在他說來也是不卑不亢，恰到好處地表露出些許贊服之色。

聽見青河的稱贊，一行搖搖頭，道：“世人謬贊罷了，釋道如今除我之外再無傳承，不過是乘一小舟在大道中浮沉，大霧茫茫，不知前路幾許，說不定將來釋道便是在我這里絕滅的。”

“我乃青鸞族青河，對這大荒還算熟悉，可以送上一程。不過，敢問禪師遠道而來，去往陰山所為何事？”

一行笑道，“近日不知為何總是心神不寧，請道門真人與我算了一卦，說是見昆侖可解，可這西陸昆侖封界兩千年又哪里是我這等小人物可破的，只能從南陸輾轉多地，來大荒陰山一觀昆侖。”

大荒南端與西陸昆侖之間只隔一道弱水，弱水至陰至寒，其上空也滿是蒸騰的寒霧，飛鳥也難以渡過，大荒最南端的陰山也因緊鄰弱水，被寒氣籠罩，故稱陰山。

《山海經》中言：昆侖之北有水，其力不能勝芥，故名弱水。弱水其近有炎火之山，投物輒燃。

兩千年多前，西陸昆侖還未封界，上界，或稱仙界，或稱三界外的神仙下界并不是罕見之事，有一位天神常居下界，負責接引修成正果將要飛升的修道者，稱西王母。西王母居處山高萬仞，東西連綿萬里，在西陸北部，稱昆侖山，有離宮數處，多鄰水，稱瑤池。

西陸昆侖封界以前，由南陸西南側的開天峽可登西陸，沿南陸和西陸之間的內海西岸北上，行約兩萬里可訪昆侖。

“我對大荒要比禪師熟悉很多，正巧近日準備帶我兒青楓去陰山附近取一樣東西，不若我捎禪師去陰山？”

程青楓記得青河說過這件事，但是沒說是最近，看來是隨便拿了個借口跟著這一行和尚。

“能與青鸞族二長老同行，榮幸之至。”

一行微笑著應下，似乎并不介意青河和程青楓隨他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