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坐在房頂上開了一會兒玩笑,然后是一陣沉默。
程青楓看著青河,覺得青河與一年前似乎有了些變化,好像有些疲憊,不是面容上的,而是一種精神上的疲憊。
“我最近一段時間要做的事情很多,而且都很重要,所以會很少和你聯系。”青河抬起右手,摸了摸程青楓的腦袋,輕聲說道。
“十來年的時間……多數大修行者都看不起時間,十年百年一次閉關,眨眼即過。但是變化已經開始,我們沒有千年百年,必須盡可能地借變化躍向高處,否則只能成為世界坍塌時的塵埃。”
“您在說什么?怎么跟打啞謎似的?”程青楓疑惑道,什么變化,這天這地不是好好的嗎,怎么還扯到世界要塌了?
“嗯……就是說阿爹我要帶你成仙。”青河很直白地解釋道。
“……”程青楓還等著聽青河講什么三界中高層次的隱秘呢,誰知青河來了這么一句,簡直要噎死人,“您開心就好。”
“相信我。”青河沒再多說,拿出來一顆串在繩子上,被青色羽毛包裹的滾圓石珠,戴到程青楓脖子上。
“這是什么?”程青楓問道。
“瞞天珠,必要時你可以借它瞞過你身上的禁制,化為鳳凰原形,但只能用三次。上面有我的靈羽,可以掩蓋鳳凰的氣息。”
“為什么要掩蓋鳳凰的氣息?”
青河一挑眉毛,道:“我的傻兒子啊,你現在學過煉丹煉器了吧,鳳凰那可渾身都是寶,你這么遲鈍,哪天你要被人燉了還幫人添料呢。”
“哦。”程青楓懶得反駁,想起在藏書閣看到的那書,問道:“我在藏書閣里看到一本書上署有‘天一宗青河’,這個青河是你嗎?”
“是我,我可是天樞峰的客卿長老。”青河答道。
“妖族也可以擔任天一宗的長老?”程青楓有點不太相信。
“正常來說是不行,但人們總是會愿意對天才破例的。”青河說道。
程青楓看著青河,覺得青河不應該是只青鸞,應該是只孔雀才對,整天撅著尾巴四處招搖。
“你應該見過看管藏書閣的那個叫蒲公英的師叔吧,如果在天一宗遇到什么事情自己沒法解決,可以找他。”
“嗯。”
“來天一宗之后的這段時間有遇到什么有意思的人或者事嗎?”
程青楓整理了一會思路,絮絮叨叨從入門遇見陳一念一直講到今天遇到的那個叫弈連的奇怪年輕人,只隱去了腦海中那些似是而非的前世記憶,還有自稱是程青楓自己和程青楓相貌一模一樣的少年說的一些話。
只說是有個和他長的一樣的少年出現,不知是用什么手段讓那火鍋居士突然改了性子。
程青楓感覺痛苦這個詞,在心中想想,在小說或書里看到時感覺沒什么,但要說出來總覺得有些矯情。
天地若熔爐,人生其間,誰不痛苦,人們都在悶聲走著,你卻喊了出來,當然怪異。
程青楓邊講邊偷偷觀察青河的表情,講到名為黎瓊仙的白裙少女、密林中的虛影的時候,心里想著一旦青河覺得他在說胡話的神情,就說自己是在開玩笑嚇唬他。
青河聽著程青楓講述,神色不時變化,偶爾露出些驚訝與不可置信,卻一直在認真聽程青楓講述。
聽程青楓講完,青河雙眼直視著程青楓的臉龐,從他的臉上看不出是驚慌,還是憂慮,又或者覺得不好,也沒有進行任何評價。
青河猶豫了一下,手中出現了一枚滿是綠色銹跡金屬殘片,讓程青楓握在手中。
“拿住它。”
程青楓接過殘片,大片的陰影倏地從眼前降下。
“這是……”
眼前的景象大變,天空堆積著黑沉沉泛著紅色的云層,分不清是黑夜還是白天,天一宗的群山還是那片群山,但是山上沒有一絲生機,就連微風也沒有。
焦黑的樹林,四處滋生的黑色藤蔓,程青楓和青河所在的地方成了一大片建筑的廢墟。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忽然有腳步聲在這死寂之中出現,像有看不見的人從程青楓附近經過,程青楓看向腳步聲傳來的方向。
那腳步聲好像感覺到了程青楓的注視,突然停住,又再次出現。
啪嗒、啪嗒、啪嗒……
“……!”
這次腳步聲卻是直接往程青楓這邊走來!
腳步聲越來越近,即將到達程青楓面前的那一瞬間,程青楓心中的不安達到頂峰,猛地把手中的金屬殘片擲了出去!
程青楓眼前一黑,令人驚慌的腳步聲消失,然后又恢復成了明亮的,有微風拂過的墨丘小院的房頂,遠方是朦朧翠綠的青山。
青河一手按住程青楓的肩膀,以防他掉下房頂,另一只手抬起將被拋出去的殘片召回到手中。
“你看到了什么?”青河用盡可能輕和的聲音問道。
程青楓花了一點時間緩和了一下那腳步聲帶來的恐慌感,回答道:“血色陰云……黑色藤蔓……廢墟……還有腳步聲。”
“記住你所看到的,以后再看到和這些東西相似或相關的地方一定要盡量遠離。還有,除非你到了色界上九天層次,否則遇到不可知時,都要盡量做到,不看,不聽,不言,知道了嗎?”
程青楓點點頭,記在了心中,接著說出心中疑問:“為什么我能看見不可知?我記得以前并沒有這種情況?”
青河搖搖頭,說道:“我也不清楚這其中的緣由,但是我猜測有可能是因為你不屬于這個世界,所以在這個世界沒有因果,在某種程度上其實你也算是不可知。”
“我也是不可知?!”程青楓徹底被震驚到了。
青河與程青楓又待了一會兒,叮囑了幾句,最后起身說道:
“我要走了,如果沒有什么意外發生,下次見面應該是多半年后的七宗劍會。”
“好。”程青楓蹲在房頂上應道,等著青河消失走人。
話音剛落,就被青河提溜了起來。
“你這小子,阿爹要走了都不知道起來送送,小白眼狼一個,真是的。”青河半開玩笑地責怪道。
“記得有空了給我寫信啊……小兔崽子……”
青河的身影隨風而散。
程青楓在房頂上呆立了一會兒,躍下房頂回到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