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醫中心負二層的排風扇發出垂死般的嗡鳴,防爆玻璃在低溫下凝結出冰花。
我睜開眼時,解剖臺的金屬冷光正刺入瞳孔。第七次重生后首次出現在停尸間,鼻腔里充斥著福爾馬林與玫瑰腐敗混合的腥甜。我隔著霧氣凝視解剖臺上的尸體。死者的咽喉像被熔化的黃金澆筑過,鎏金色從食道蔓延至氣管分叉處,這種金屬化特征與三年前“蜂后案“的受害者如出一轍。江白露的機械義眼在黑暗中閃爍,戴著乳膠手套的指尖挑著我的警員證:“陸警官,你的時間錨點偏移了17秒。“
江白露的乳膠手套劃過尸斑,金屬器械碰撞聲里,我聽見冰柜深處傳來齒輪轉動的異響。第三排第七個抽屜正在輕微震動,那是存放上月連環自殺案物證的柜子。
“死亡時間與情人節循環完美重合。“她的解剖刀剖開胃囊,蜂蜜混合內臟的甜腥味在空氣里炸開,無影燈突然閃爍,我看見她睫毛凝結的霜花里藏著微型齒輪的倒影,“但這次循環出現了新變量。“鑷子夾起的蜂蠟片在無影燈下滲出瀝青狀黏液,拜占庭雙頭鷹圖騰的羽翼紋路間嵌著微型齒輪。拜占庭雙頭鷹的羽翼紋路間嵌著0.3毫米的微型齒輪。當我用激光筆照射時,那些齒輪突然咬合轉動,在墻面投射出《奧德賽》第九章的希臘文——正是孤兒院火災當晚,黑袍祭司反復誦讀的段落。
“這是紅磨坊會所的加密蜂蠟。“我的指尖剛觸到物證袋,三年前的雨夜記憶突然穿刺顱骨——那個墜落在天臺邊緣的舞女,無名指上的婚戒內側刻著同樣的螺旋紋,“三年前就該銷毀的樣品,你從哪......“
“陸顧問的體溫還是這么燙。“她忽然摘下口罩,下頜至鎖骨處的皮膚正在龜裂,機械紋路在皮下編織成荊棘圖騰,“就像當年你把追蹤器塞進蜂后子宮時一樣。“
醫用酒精味里混著蜂王漿的甜膩,她的瞳孔在說話時分裂成六邊形的蜂巢結構。
“陸顧問應該比我更熟悉這個標記。“江白露清冷的聲線夾雜著機械的顫音自耳邊響起。我突然按住她手腕,防割手套下的脈搏是冰冷的金屬震顫。記憶如毒蛇撕咬神經。三年前那個雨夜,我在會所天臺擒住代號“蜂后“的女人,她無名指上的戒指內側刻著同樣的螺旋紋。此刻那枚戒指正戴在江白露手上,戒面殘留的蜂王漿在紫外線燈下泛著磷光。
江白露的解剖刀懸停在半空,刀尖凝結的血珠折射出詭異虹光。我隔著防爆玻璃凝視她那因表皮皸裂而暴露在空氣中,與白皙玉頸極不協調的機械紋路。那些齒輪狀的凸起正沿著動脈向心臟蔓延——與三年前蜂后瀕死時的體征完全一致。
“你當年沒聞到嗎?“她忽然劃開死者咽喉,鎏金色液體噴濺在防護面罩上,“蜂王漿里混著火油的味道。“
記憶如鋒利的蜂刺扎入太陽穴,防爆玻璃上的冰花開始扭曲,倒映出三年前那個血色情人節的雨夜。
三年前,紅磨坊會所天臺。
雨水沖刷著蜂蠟浮雕的羅馬柱,我握槍的手抵在蜂后裸露的腰窩。她冶艷的黑紗裙在暴雨中緊貼皮膚,現出后腰處拇指大小的機械接口——正是臥底三個月來追蹤的“蜂巢計劃“核心證據。
“條子的體溫真暖和。“她仰頭后靠,嫵媚的大波浪發間垂落的金質蜂巢耳飾掃過我喉結,“比那些只會注射蜂毒的廢物強多了。“鮮艷欲滴的紅唇微張,往雨后潮濕的空氣中緩緩吐出煙縈繞于喉間的圈。天臺上布置的霓虹燈在她瞳孔里折射出六邊形光斑,這雙眼睛與此刻解剖臺前的江白露完美重疊。
我扣動扳機的食指微微顫抖。三小時前,她把我按在這根羅馬柱上,用蜂蠟在我鎖骨烙下雙頭鷹印記。那些融化的蠟液里混著硫氰化汞,此刻正隨著雨水滲入傷口。霓虹燈在扭曲的水幕中暈染成迷離光斑。她染著夜色的發梢垂落在我眼睫上方,混著雨水與血腥味的吐息在唇齒間游弋。
“你的心跳在說謊。“她突然翻身將我壓向欄桿,二十八層高空的風灌進襯衫,她俯下身來,胸前的溝壑隔著薄如蟬翼的黑紗在我壯碩的胸膛、滾燙的臉頰和微張的唇齒間來回磨蹭。金屬欄桿的寒意透過襯衫滲入脊背,我清晰感受到西裝褲側袋里的陶瓷刀正抵住她大腿內側。這個角度本可以輕易割斷動脈,但掌心滲出的汗漬讓刀柄變得濕滑——就像她此刻纏繞在我腰間的蕾絲襪邊緣。
“明明在計算我的頸動脈位置...“她含住我耳垂的力道驟然加重,尖銳疼痛中嘗到蜂王漿的甜腥,“指尖卻在描摹我的脊柱曲線。“被雨水浸透的黑紗下,暗紅色胎記如毒蛛匍匐在鎖骨,那正是三年前舊案卷宗里缺失的關鍵特征。
“你舍不得殺我的......“她略顯沙啞的尾音消逝在我的唇齒間,血腥味與蜂王漿的甜膩在雨水中發酵。這個吻是精密設計的陷阱,她舌尖在我的口腔內來回攪動,瘋狂地掠奪我口腔里的氣息。被她塞進來的微型膠囊正在我與她糾纏的臼齒間溶解。恍惚間,她柔軟的身段已跨坐在我身上,兩腿像蛇一樣緊緊攀附住我的腰身,火熱的身軀緊密貼合,一起進行著最美妙的共舞。唇舌交纏調動了整個身體的感官意識,隨著軀體的律動讓人沉醉其中,只想一直在這感官愉悅中沉淪。。。。
激戰過后,渙散的意識蘇醒時,電梯井傳來鋼索斷裂般的異響,整棟樓在暴雨中發出輕微震顫。鐵鏈摩擦聲混著機械嗡鳴刺入耳膜。眼前是環形排列的玻璃艙體,三百六十五個少女胴體懸浮在淡金色液體中,臍帶連接著中央的青銅柱——柱體表面刻滿《奧德賽》殘篇,與現在法醫中心墻面的投影如出一轍。
“她們是我的備用軀體。“蜂后的高跟鞋敲擊著金屬網格,裙擺掃過我的槍傷,“每具身體能存儲三十天記憶,就像蜂群供養女王。“她指尖劃過玻璃艙,那些少女同時睜開蜂巢狀瞳孔。
我突然暴起掙斷鐵鏈,卻發現自己右臂皮膚下凸起齒輪紋路。她嵌在我鎖骨的雙頭鷹烙鐵正在發熱,硫氰化汞隨著血液流遍全身。
“歡迎成為第99號工蜂。“她輕輕撫摸著我壯碩的軀體,眼神極度迷離:“有點可惜呢,這具身體能讓我抵達天堂,還真有點舍不得把他變成機械體。”說著,她將注射器刺入我頸動脈,冰涼的納米機械液體在血管里游走,“現在讓我們看看......“紅唇貼近耳際,“你那些被孤兒院抹去的記憶。“
陽光孤兒院。
七歲的我蜷縮在懺悔室,透過鎖孔目睹終生難忘的畫面。黑袍祭司們將成年的江白露綁在青銅祭臺,她白裙下的腹部詭異地隆起。蜂后——那時還被稱為7號實驗體——正將蜂毒注入她的臍靜脈。
“容器要開始蛻變了。“祭司的黃金面具裂開縫隙,露出與現在的江白露驚人相似的半張臉。他手中的青銅書頁翻動,孤兒院墻壁滲出希臘字母組成的黏液。
我咬破嘴唇不敢出聲,看著小江白露的皮膚寸寸龜裂,露出下面精密的機械紋路。她突然轉頭看向鎖孔,蜂巢狀瞳孔鎖定我的位置:“沉......哥......“
“想起來了嗎?“江白露的機械指尖刺入我太陽穴,強行讀取記憶神經,“你才是最初的母體。“她撕開襯衫,露出我胸口的雙頭鷹烙痕——此刻正與死者咽喉的鎏金色共振。
物證科送來的蜂蠟突然爆燃,硫氰化汞蒸汽在空中組成全息投影:三年前的蜂后站在火海中,將青銅鑰匙插入自己的機械心臟。爆炸前的瞬間,她朝著監控鏡頭做出口型——正是江白露此刻的唇語:“輪回愉快。“
冰柜抽屜彈開的巨響中,上月連環自殺案的物證飛出。那些“自殺者“的遺書碎片自動拼合,顯露出與蜂蠟相同的加密紋路。在紫外線照射下,每張紙都浮現出機械子宮的設計圖,右下角標注著:Γ-017試驗體·江白露。
“你抹殺了九十八個我。“她將解剖刀抵在自己頸動脈,機械紋路開始極速增殖,“現在該讓母體蘇醒了。“整座法醫中心突然傾斜,墻體剝落后露出巨型蜂巢結構,每個六邊形格子里都禁錮著不同時間線的我。
在意識墜入黑暗前的剎那,我終于看清所有循環的起點——二十年前的孤兒院地底,七歲的我親手將蜂后芯片植入江白露的頸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