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第一天，你就想著招服務員的事兒？以后還不知道生意還會不會有這樣好呢。”王秀娟雖然很累，但是舍不得花那個錢。請一個服務員的話，一個月好幾百塊錢的工資出去，那得賣多少串才能回本啊。
“那我這不是舍不得你辛苦嗎？再說了，今天什么生意你也看到了，隨著口碑的傳播，晚上的生意不比白天好得多？以后肯定會越來越好的。”吳修勤對未來的生活，開始無限向往。
兩人一邊聊著天，一邊往家里走。到了集資房樓下，卻突然聽到一陣爭吵。
這個點，大部分的人家都已經睡了，只有一些下班特別晚的人，或許才剛到家，這個時候怎么會有人吵架呢？
吳修勤抬起頭來，聽了一會兒，有些詫異：“這不是水生和紅云他們兩口子嗎？我記得他們夫妻兩都在鋼鐵廠上班吧？平時看著挺和氣的啊，今天晚上怎么吵架這么兇？”
“不知道，先回家，然后我過去看看。”
“行。”
兩人回到家，先把東西放下，然后王秀娟敲開了對面那一戶的門。
看著地上碎裂的陶瓷碗和塑料盆，王秀娟一臉關切：“我說你們兩個，今天晚上怎么這么大的火氣？”
“你問他。”女主人艾紅云雙手叉腰，歪著腦袋，輕哼一聲表明自己的態度。
男主人于水生一看這場景，也不樂意了：“你還跟我在這暴脾氣呢是吧？我都跟你說了，二十幾年老同學沒見了，他來白云市跑業務，我們同學見個面請吃個飯怎么了？”
“怎么了？孩子下個月的生活費你準備好了嗎？下學期的學費你準備好了嗎？都下崗多久的人了，也沒找著工作，還有閑錢請人吃飯？這日子沒法過了！”艾紅云說著說著，直接眼一紅，人就哭了起來。
“你這不是無理取鬧嗎？難不成我就什么生活交際都不行了？人情就不來往了？他千里迢迢跑過來叫我吃飯，難不成還要人家請客？我面子往哪放？”于水生面帶韞色，說話更是針鋒相對。
王秀娟一下子就聽明白了。
正所謂，貧賤夫妻百事哀，對于于水生他們這樣的雙下崗職工家庭來說，一方面斷掉了生活來源，另一方面日常花銷又必不可少，可以說恨不得把手里的一分錢都掰開分兩次花。在這樣的情況下，于水生還花錢請客吃飯，也難怪艾紅云不滿了。
而于水生遇到老同學，于情于理，請客吃飯也說得過去。
這問題沒有誰對誰錯，關鍵，就在于大家都沒有收入，每一份超支的開銷，都能讓人心驚。
艾紅云越說越生氣：“面子？面子能當飯吃？沒工作你就不會出去找？一個大男人，還能讓一泡尿給憋死？”
于水生不爽道：“你以為工作說找就能找到的？國企改制裁撤百萬工人，多少人要找工作你不知道啊？競爭多激烈你不知道啊？你個娘們就說話一張嘴是吧？”
“你說誰娘們？你說誰娘們……”艾紅云一聽，頓時就不樂意了，伸開雙手就抄于水生掐了過來。
于水生也不甘示弱，兩人眨眼的功夫就扭打在了一起。
王秀娟嚇了一跳，趕緊沖過去將兩人分開。
“別打，別打，有事好好商量。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同船渡，夫妻之間有什么矛盾都是可以解決的嘛，何必動手呢？”
“我算是聽明白了，你們不就愁沒工作嗎？這事兒好解決啊。”
于水生和艾紅云兩人一聽，頓時停下手里的動作，詫異地看著王秀娟，異口同聲地問出聲：“好解決？怎么解決？”
王秀娟只好解釋：“我開了一家賣鹵煮的小店，生意不錯，要是你們兩個不嫌棄的話，可以過來幫忙。”
雖然王秀娟覺得，串串香那里自己還能忙得過來，但是鄰居的這遭遇，卻也讓她心生憐憫。再者，如果生意好的話，招人是勢在必行的，反正都是招，不如選知根知底的鄰居。
“你開的店？去給你打工啊？”艾紅云有些詫異：“你那飯店不是沒開了么？”
提及此事，王秀娟臉上的笑容也是止不住：“我跟我老公兩人，在步行街重新開了個店，萬幸生意還不錯。現在兩人有點忙不過來，要是你們不介意的話，可以過來幫忙。我給你們一人開六百塊錢的工資，怎么樣？”
“六百？”于水生確認了一句，在九八年，這個工資不算低了，比一般飯店的服務員都要高出好幾百塊。
如果兩個人都去的話，那一個月就是一千兩百塊錢，不止生活費不用愁，省著點花的話，怕是頓頓都能吃上肉。
王秀娟原本想著一個人就夠了，但是又轉念一想，要是招一個人的話，最好當然是艾紅云，可如果艾紅云出去工作，于水生在家呆著，那估計不出三天，兩人吵架能直接把這一棟樓都給拆了。于是，王秀娟也就只好咬咬牙，將兩個人都招了。
“嗯，六百，只要踏實肯干，以后我給你們加工資。”王秀娟說這話倒是挺有底氣的。
艾紅云聞言喜笑顏開：“干，干，我們明天就去上班。”
對于兩個沒有工作的人來說，能有一份工作養家糊口就不錯了，哪里還有資格挑三揀四？
等王秀娟離開，艾紅云和于水生兩個人坐在竹沙發上，看著一地狼藉。
“真是了不得，這眨眼的功夫，王秀娟的生意居然好起來了？”艾紅云嘖嘖稱奇，心中無限感慨。
于水生也是納悶：“難道換個地方就成了？”
艾紅云有些不爽地說：“去年，我可是工廠職工，現在居然要去給她王秀娟打下手？遇到那些同事我都丟人。”
“別想那些有的沒的了，不去還能怎么的？孩子的學費生活費呢？以后要是上了大學，那開銷得多大？”于水生雖然也覺得，自己一個前國營單位職工，要去給鄰居打工，有些抹不開臉，但是想想家里的開銷，卻也只能無可奈何地接受這個事實。
“先看看再說吧。趕緊把地給我收拾咯！”艾紅云雙手叉腰，又開始大聲發號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