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周，雅意每天早中晚都會收到方鴻文和張家俊的信息。雅意狡猾地問了張家俊幾個問題，套取對方的經濟情況。張家俊盡管自稱月入萬元，但雅意看過他的設計作品后，估摸著他實際收入也就五六千的水平。她旁敲側擊了解到，張家俊的父母并無經濟能力，唯一的哥哥剛生完二胎還在租房。看樣子，要是以后結婚，他父母的養(yǎng)老相當棘手，一想到這心里頓感不爽，回復也冷淡了許多。

方鴻文在龍城的一個事業(yè)單位工作，還不等雅意打探虛實，就先把工牌、辦公環(huán)境、駕駛證、房產證以及早年考的教師資格證發(fā)給了她。雅意心想，這家伙大概真的看上她了，不然不會這么主動交底。哎，盡管他那天的表現(xiàn)差強人意，但人家有房有車，身高顏值都過得去，考慮一下也無妨。再加上他大學學的是新聞專業(yè)，平時溝通還算順暢，至少兩人在文學方面有話聊。

但時間一長，雅意就發(fā)現(xiàn)不對勁了。盡管方鴻文信息發(fā)得比張家俊勤快，但內容很“水”，連個稱呼都沒有，有群發(fā)的嫌疑。每天早上8點，他雷打不動發(fā)個老掉牙的冷笑話。雅意一向看都不看，直接刪除。

后來有一次更過分，同樣的內容他重復發(fā)了兩次。這次雅意終于忍不住了，罵道：“你丫的群發(fā)也走點心吧，都TM發(fā)第二遍了！”

方鴻文的“小聰明”被識破后，惱羞成怒反駁道：“有誰規(guī)定不能群發(fā)信息嗎？好心發(fā)信息給你，你這什么態(tài)度？”

雅意一時火氣也上來了：“我不需要你‘好心’發(fā)這種垃圾信息！你這種群發(fā)給女生的廣撒網行為，很不尊重人。你當我們都是傻子？你自己不自重，我還要臉呢！”

萬萬沒想到，對方畫風突轉：“哈哈，雅意我就是喜歡你這種個性！敢愛敢恨，我非把你娶到手不可！”

這幾句話把雅意惡心得隔夜飯都要吐出來了。

“切，看樣子我只好使殺手锏了?！?/p>

雅意不慌不忙地把聊天記錄截圖發(fā)到了相親群，一時間群里炸了鍋。女生們紛紛表示這個方鴻文也加過自己，并且發(fā)了同樣的笑話！甚至在第一次見面時，方鴻文就對其中幾個姑娘或明或暗表示過想結婚之類的話。至于那些房產證、教師資格證照片，他都存手機里，但凡加過微信的姑娘，人手一份——比大街上派傳單還勤快。雅意驚嘆于他的“體能”：一邊工作，一邊同幾十個女生周旋，說起來他還真是“炙手可熱”呢！

由于大家都沒有失身或被騙錢，群里的女生都很愿意聊這個話題。同一時間，幾十個手機紛紛截圖發(fā)群，為了不打亂順序，大家只能排著隊發(fā)。群里討伐聲不斷，但沒有一個男人敢吭聲，方鴻文更是早早自動退群了。

在陳雅意的帶動下，這個相親群硬生生變成了“渣男討伐群”。

張家俊趁勢抓住機會，打電話來問候雅意。雅意接到電話時有些意外，心里雖說瞧不上他，但有人低三下四關心自己，自然也有點得意。張家俊在電話里好言相勸，還學貓叫哄她開心。終于，雅意答應了晚上的約會。

雅意把約會地點定在了她很熟悉的“愛麗絲西餐廳”。雅意有這家店的會員，每次都有小食附送。當然，這不是重點，選西餐廳一方面是想看看對方在用餐禮儀上的分寸，另一方面是想再次確認對方的收入水平——畢竟這里消費有點小貴。

去愛麗絲時，雅意特意換了一件小晚禮服。這件衣服是去年年會時買的：月牙白，長至大腿，質地細膩，剪裁大方，作為日常穿著也不錯。由于心情大好，她又戴了一個法式風格的發(fā)箍。她望著鏡子里的自己，心里十分得意，足足欣賞了好幾分鐘才哼著小調出門。雅意的精心打扮，與其說是為了張家俊，不如說是虛榮心作祟，想出風頭。

雅意約會從不遲到，不論對方是男是女，這次也不例外。更讓她高興的是，對方也非常守時，而且像老派紳士那樣坐在門口的長椅上等她。雅意看得出張家俊為這次約會精心準備過：上身是白色挺括立領襯衫，下身搭配藍色牛仔褲，頭發(fā)細心打了摩絲，皮鞋擦得光可鑒人，整個人洋溢著舒適整潔的氣息。

雙方驚喜地對望一眼。雅意傲嬌地朝張家俊點點頭，隨即柔聲說道：“家俊，不好意思久等啦。”然后又稍微一低頭，撫弄了一下鬢角，好使對方看到自己輪廓分明的側顏。

雅意一進餐廳，就發(fā)覺有兩位男士在偷瞄自己，心里越發(fā)得意。張家俊更是樂不可支，一會拉椅子，一會倒水，只怕招呼不周。雅意一邊暗罵自己膚淺，一邊扮淑女狀：說話時故意抿抿嘴、眨眨眼、托托腮，不住把聲音放柔放輕，全然一副無知少女的派頭。

然而就在點餐時，發(fā)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在沒有點套餐的情況下，張家俊居然沒問自己要喝什么飲料。

是疏忽嗎？還是想省錢？

等牛扒端上桌后，雅意注意到，對方切割牛扒時的熟練程度不比三歲孩子更高，餐盤被他左一刀右一刀弄得咯吱作響。

雅意覺得渴，點了一杯水果茶。當服務員問張家俊要不要點飲料時，他選了卡布奇諾。雅意忍不住小聲建議：“晚上喝咖啡容易失眠，一般大家都是上午喝?！睆埣铱∧樢幌伦泳图t了，隨即鎮(zhèn)定自若地說他睡眠一向很好，即便晚上喝咖啡也不受影響。雅意見對方堅持，也沒再說什么。稍后飲料送上來時，她看到對方居然把咖啡的攪拌勺直接送進嘴里，不由得有點反感。

雅意越吃越沉默，完全沒有先前討好張家俊的意思。張家俊察覺到雅意的不悅，勉強說了幾個笑話，雅意卻放下刀叉，背靠椅背，直直注視著他的眼睛，意味深長地牽牽嘴角。張家俊從對方眼里感受到空前的壓力，舉止越發(fā)緊張局促。

雅意喝了幾口水果茶后，溜去收銀臺搶先把賬結了。然后又坐了一會，等雙方差不多吃完了，不等對方反應過來就一溜煙跑了。

“陳雅意啊，陳雅意，你當初一路從農村走出來，好不容易有了一點改觀，千萬別再走回去了?！毖乓庑睦镉悬c發(fā)酸，暗暗下了決心：得努力賺錢改變現(xiàn)狀！雖則買不起房，至少得做到“吃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