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報考機構后，負責接待的老師照例把考試流程及專業相關信息講解了一通，伶俐禮貌地點頭。

這時來了一對父女，女孩今年高考失利，打算報個專本同讀的課程（專科網絡教育+本科自考），三年下來可以拿到含金量不錯的本科文憑。網絡教育基本不用費心，相當于只需專注自考本科。

伶俐眼中立刻有了神采：“老師，我要是現在改報專本同讀還來得及嗎？”老師也許對這種臨時改主意的學員見怪不怪，扶了扶近視眼鏡：“可以啊，入學考試的時間和試題都一樣。不過本科自考含金量高，難度也大，同學你要考慮清楚。”

雅意拍了拍伶俐肩膀：“連讀當然是最好的選擇，但自考需要投入更多時間，你想好再決定。”

“我確定報名，網絡教育專科加自考本科，不改了。”伶俐目光堅定。

考試前夜，伶俐把身份證、準考證、草稿紙、水筆、鉛筆、橡皮擦等一一準備妥當才洗漱上床。

“噯，上次考試都過去快十年了吧？老天保佑，讓我過200分吧。”伶俐心里想著。

考完后，伶俐立即打電話給雅意。

“我考完啦。”

“嗯，你自己感覺怎么樣？”

“嗯，應該能行吧，我覺得差不多。”

“那就好，那就好。”

周一一上班，劉啟明頭一句話就問雅意：“雅意，你同學走沒？”

雅意有些驚訝：“還沒。你怎么知道我同學來了？”

“我看你朋友圈發了照片，配文又是‘數十年好友...’，不是同學還會是誰？”

“這都被你發現了~哈哈！”

“晚上不加班的話，我帶你們去1998玩吧。”

“那有點遠，會不會太麻煩？”

“不會，我自己也挺長時間沒去，想去看看。”

雅意不論是工作還是生活都不喜歡麻煩別人，加上平時跟男同事往來不多，最多在休息時聊些無關痛癢的話題，離開公司后恨不得裝作不認識對方……這讓她很猶豫。

“你同學好不容易來一趟，總不能讓她天天呆在宿舍里吧。反正我自己也要去玩，順便的事，人多還熱鬧。”

這些話正中雅意心坎——伶俐難得出來一趟，自然得多帶她到處走走。于是她點頭答應下來。

下班后，雅意、伶俐坐上劉啟明的車趕往1998。1998過去是龍城的傳統工業區，因時代變革自1998年后廢棄不用。這里環境清幽，建筑極具現代工業特色，如今已改造成藝術家聚集地，有許多傳統手工藝人、畫家、雕刻家，時常舉辦展會、茶歇、新書簽售等活動，成為這座城市的藝術名片。

雅意和伶俐坐在汽車后座，望著窗外漸漸低垂的夜色，涼風過境，雅意把手伸出窗外，心里說不出的暢快。抵達后，他們選擇在一家香港人開的餐廳用餐。店內設計風格完全依照香港80年代本土特色打造，食物用料足、分量大，就連碗都是“大公雞”圖案，非常有意思。

劉啟明熱情地問伶俐和雅意上學時的事情。當他得知伶俐和他一樣是湖南人后，便一口一個“老鄉”，同時詢問伶俐的行程安排。在了解到她周末走時，拍著胸脯表示一定去車站送她。雅意輕輕用腳踢了伶俐一下，伶俐會意：“到時再看吧，家里事情多，提前走也不一定。”劉啟明一聽，心里知道她們不愿跟他走太近，故意說這些話推脫。

伶俐一邊吃一邊漫不經心問了劉啟明好些問題，看似簡單實則暗藏玄機，例如：“你大學畢業幾年啦？”“你爸媽在老家，你在這邊放心嗎？”“你沒結婚家里不催嗎？”……

劉啟明知道伶俐用意何為，故此一一詳盡作答，只怕答得不全、不細，又怕話多顯得浮夸，惹她們反感。他熱情地為她們點餐、倒水、遞紙巾。伶俐一直眉開眼笑，倒是雅意話少了許多，只是禮貌性點頭、微笑。

用完餐后，他們又去一家24H書店轉了轉。書店內多是所謂的“時髦暢銷書”及藝術類資料。雅意選書相當謹慎，決不因評價或銷量跟風購買，文學類書籍必以文筆排第一，即使是籍籍無名的作家也無妨。

伶俐左翻翻右看看，拿起又放下，最后挑了一本《浮生六記》準備買單。雅意悄聲說：“這書網上有免費電子檔。”伶俐吐吐舌頭便放下了。劉啟明則挑了一本正在打折的《狼圖騰》和一本營銷工具書。

回到出租屋后，伶俐發表看法：“劉啟明這個人還是很喜歡你的，我看他看你的時候兩眼放光。但就是人矮了些，長相普通，家境也一般，看你自己咯。不過我覺得你應該能找個條件更好的。”

“放心，他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小眼睛、大餅臉、啤酒肚的男生引不起我的興趣。就算我下得去手，也得為未來的孩子考慮呀。”最后那句故意拖長語調，好似壯士被俘卻不愿束手就擒般搞怪。

“既然這樣，那你就跟他保持距離。大家都是同事，說破了不好聽。”伶俐一副過來人的口吻。

此后幾日，不論劉啟明如何勸說，雅意都不愿再搭他的車出去玩。那天晚上的飯錢，雅意執意要還，劉啟明最后只得說：“大家還做不做同事？一頓飯錢而已，大不了下次工作上有事，你幫襯我一下。”

雅意見對方面有慍色，只得作罷。

接下來的日子，雅意下班后，伶俐就做好飯在宿舍等她。兩人似乎又回到剛踏入社會的那段時光，只是當時還有另外一個人——伶俐的前男友何金旺。關于這段往事又是一段孽緣，這幾年她們默契地只字不提。

既然考試已結束，伶俐便趁著難得的假期搜索線路，搭車前往各個旅游景點。龍城是座有歷史的城市，又緊靠深廣，現代與古典并駕齊驅，值得去的地方太多了。她決定好好利用這段時間放松心情——她已經忘了多久沒像現在這樣無拘無束地在大街上閑逛。在家里時，她一出門女兒就哭，女兒一上街就要買這買那，那種整天圍著家人打轉、叫人窒息的生活終于暫時告一段落了。

除此之外，雅意偶爾也參加一些免費營銷活動，她喜歡聽講師口若懸河地在臺上講，大家熱熱鬧鬧坐在臺下聽，更重要的是每次聽完都有禮品拿。伶俐已經拿了兩個發箍、一個臉盆回宿舍。有一次路過會展中心，見有人派免費文件袋，她想到雅意工作可能用得著，便拿了兩個回宿舍。

周日，伶俐即將返程。

兩人起床后正收拾東西準備打車去車站，劉啟明的電話卻搶先打來了——他已經把車停到樓下了。雅意拉開窗簾，正是他那輛黑色大眾。劉啟明問要不要上來幫忙提東西，雅意不愿讓他進宿舍，便說：“東西不多，我們自己拿就行。”劉啟明又在樓下等了小半個鐘頭，她倆才下樓。上車后，劉啟明指著后座上的兩個大盒子說：“老鄉，給你買了些龍城特產，龍城膏蟹和龍城臘腸，雖然不值錢，但味道還不錯。”兩人聽了，都不由得又驚又喜——雅意粗心大意，完全忘了買特產這事。

得知距發車時間還早，劉啟明便把車開到一家早茶店，大家吃飽喝足后才慢悠悠往高鐵站趕。

在檢票口，雅意和伶俐不禁眼眶發紅，像過去分別時那樣，給對方一個大大的擁抱。

“要加油啊，回去好好看書。選擇了就一直走下去，別再放棄了。”雅意再三叮囑。

“嗯，你也是，要好好的，別老換工作。”伶俐拍拍老友肩膀。

“放心吧，我們都一起加油！”

劉啟明本來想說“放心吧，我會照顧好雅意”之類的話，但怕唐突讓雅意尷尬，便只說：“老鄉，放心吧，你自己坐車小心。下次再過來玩啊。”他悄悄用余光打量雅意，心想，要是我走的時候她也能這么傷心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