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起門。
一隊巡邏士兵聽到了腳步聲,喝道:“什么人在那兒?”
淳畫兒提著食盒站在暗處躊躇不前,士兵過來了看到是她,沒好氣道:“這么晚了,你在這兒想做什么?”
淳畫兒偷偷巡視了下,沒有聶爭的身影,道:“我找聶將軍。”
士兵一愣,道:“何事?”
淳畫兒把食盒提起來給他看,道:“把這個還給他。”
士兵回頭望了望城樓上方,想了想道:“給我吧,夜深了,不可亂走瞎逛。”
淳畫兒有點不情愿,但還是把食盒給他了,在一眾士兵的目光下轉身離開。
城樓上,士兵將那食盒提到聶爭面前,道:“將軍,有位醫官給您的。”
聶爭一看那食盒,眼睛都亮了一番,接了食盒道:“她人呢?”
士兵道:“讓她回去了,夜深宵禁,不可出行。”
聶爭本想說話,聽他之言,便又吞下去了,將食盒隨意放下,自己追去了。
聶爭追上她的時候,淳畫兒行至應初門外。
“淳醫人。”聶爭輕輕喚她。
淳畫兒頓住腳步,未曾回頭。
聶爭走得急,落腳卻是無聲。
淳畫兒看他攔在自己面前,行禮道:“聶將軍。”
聶爭突然不知道他追來是要說什么了,兩人就這么站了許久,聶爭道:“那栗子……你這么快就吃完了嗎?”
淳畫兒手里捏著那枚竹簡,不說話,只看著他。
聶爭不好意思的再問,便靜靜等著她開口。
淳畫兒將手中竹簡舉著,道:“這個,也一并還給將軍。”
聶爭臉色一下就冷了,道:“你學會這兩個色怎么寫了嗎?就要還給我。”
淳畫兒道:“不會寫也沒關系。”
聶爭拿了那枚竹簡,握在手里,用了十分力氣將那竹簡折中折斷。
聶爭冷冷道:“你還沒告訴我,栗子你吃完了嗎?”
淳畫兒怔怔的,道:“沒吃。”
聶爭:“為什么?”
淳畫兒:“我不知道將軍究竟是什么意思?”
聶爭:“你想要什么意思?”
淳畫兒:“你知道的,不是嗎?”
聶爭:“好個淳醫人,你……?”
聶爭說這句話時聲音拔高了,驚醒了靠在應初門邊瞌睡的宮奴,那宮奴摔倒在地,爬起來才看到聶爭與淳畫兒二人。
宮奴悻悻道:“聶將軍,淳醫人,你們……怎么在這兒?”
聶爭正在氣頭上,道:“你還是繼續裝睡比較好。”
宮奴嚇得趕緊轉身,戰戰兢兢的立在自己應該站的地方。
淳畫兒道:“將軍何苦來,本是我們犯了規矩,不關他的事。”
聶爭不理她,拉了淳畫兒的手往醫官巷更里面走。
淳畫兒掙脫不開手,道:“將軍以身作則,你的屬下該怎么看你,不會有樣學樣嗎?當值期間擅離職守,該當何罪?!”
聶爭把她拉到一道墻壁上,捂住了她的嘴,道:“我自會去請罪,無需擔心,今夜你不把話說清楚了,我們就這樣等著一起被罰好了。”
淳畫兒驚恐萬狀,閉著眼睛狠狠點了點頭,聶爭才慢慢把手拿開,經過剛才一通拉扯,他的護腕松了,露出了一截手腕,淳畫兒低頭張口便咬了下去。
聶爭感受到痛意,自然而然想收手,奈何淳畫兒咬得死死的,他便不動了,任她咬著。
當嘴里嘗到了甜腥時,淳畫兒才醒神,松了口,抬眼看聶爭,聶爭苦笑著,還伸出右手為她拭去嘴角的血漬。
聶爭看了看那血淋淋的牙印道:“這下好了,我有證據了。”
淳畫兒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非要和他過不去。
看著那傷口,到頭來還不是要自己給他包扎嗎?
淳畫兒道:“將軍放我走吧。”
聶將軍立馬用右手抓住她衣袖,道:“不放。”
淳畫兒道:“算我求你。”
聶爭聽到這話愣了,道:“是你自己說的,愿意和我綁一起。”
淳畫兒冷笑著,道:“我這人時常言行無禮,敷衍冒犯,作不得數的。”
聶爭道:“那也不放,你說話不做數,我言出必行。”
淳畫兒再道:“將軍可有想過,你戎馬一生,真的要我和你綁一起過擔驚受怕的日子嗎?萬一你上了戰場,那我怎么辦?”
聶爭聞言果然松懈了,淳畫兒反而不急著逃跑,道:“我是醫官,可以隨軍打仗,治病救人,但是我不想看到有一天,我救不了我最愛的人,你明白嗎?就像阿涼,她不是我什么人,可是我還是很討厭我自己救不了她,我害怕。”
她說著便哭了,捂著臉順著墻蹲下來。
聶爭也跟著蹲下來,道:“好,我走。”
聶爭果然站起來走了。
淳畫兒蹲著蹲著,越發不敢想下去,便起來追上去了,從背后抱住他。
她道:“栗子……栗子我會吃的。”
聶爭整個人都僵住了,好久,他才找到自己的聲音,道:“你……現在說的話算數嗎?”
淳畫兒把臉埋在他背后,嗚嗚咽咽道:“算數。”
過了一會兒,淳畫兒抱夠了便松開,道:“你往前走,不要回頭,看到你我怕我忍不住又想哭。”
聶爭把手握得更緊了道:“好。”
他親手折了的竹簡還在受了傷的那只手里抓著。兩斷竹子,一段寫著聶字,一段寫著爭字。
他邊走邊想,心道:“下次可以直接告訴她,我不會出征的。”
第二天,聶爭便親自向衛王請罪,被罰了三十軍棍。
期間愣是一點沒吭聲,打完了他看起來還挺高興。
淳畫兒知道了便是坐立不安,想著能不能去看他,館正見她魂不守舍的,故意將半筐薏仁與紅豆混在一起,讓她坐著挑撿出來。
淳畫兒張張嘴想說什么,又馬上領了差事挑起來,她再多話怕是引起不必要的麻煩,讓聶爭反而為她擔心,還是好好做事吧。
她這么安慰自己,一粒一粒的分著紅豆與薏仁。
女司在院里曬藥,見館正出來了,道:“還是大人有法子。”
館正笑了,道:“性子不夠沉穩,得慢慢磨。”
女司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