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發生了幾件大事兒。

曹二狗沒有出現在教室里。

曹二狗的爹大鬧循化一中，聽說要不是羅副校長攔著，他就要沖進教室把我碎尸萬段。

黃校長震怒，要求張大人徹查此事。

上午第一節課是數學，數學老師姓李，是個三十多歲的女人，跟其他科目如狼似虎的老師比起來，對我們還算可以。我戰戰兢兢地坐在座位上，不知道頭頂上那把達摩克利斯之劍什么時候落下。

開始上課了，斯文的李老師剛說了兩句話，張大人就火冒三丈地推門沖了進來，吼道：“張東山、陳小敏，你們給我出來！”他一邊怒吼一邊揪著我的衣服往外拖，嚇得李老師瞠目結舌，張著的嘴半天合不攏。我大概被當作了一個足球，一路上讓張大人踢著來到他辦公室。

“說！你們昨兒晚上干啥去了？！”

我和小敏互相看了看，都低著頭不說話。

“喲嗬？商量好了是吧？都不說話是吧？”張大人把桌子拍得“啪啪”響，“再問你們一遍，說不說？”

我和小敏還是沒反應。

“行，行！長能耐了是吧？現在你們馬上滾回去，把各自家長叫來！”

張大人使出了絕招，一劍封喉。

“張老師，我昨兒晚上下了自習覺得有點兒煩，就在西街上遛遛，誰知道正好兒碰上她。”我用手指了指小敏，“還有曹二……曹長春他們，他們仨住校生從學校偷著跑出來了，更可惡的是還在大街上耍流氓，想欺負她。眼看著就要出事兒了，我實在看不下去了，打又打不過他們，就撿起旁邊一塊磚頭把曹長春的腦袋給開了……”

“喲，這么說你還是英雄救美了？”

“主要是他們太可惡了……”

“他剛說的是真的嗎？”張大人把頭轉向小敏。

“是真的，張老師。”小敏輕輕地應了一聲，低著頭啜泣起來。

“還在裝模作樣，胡說八道！”張大人重重一拍桌子，把我和小敏嚇了一跳。我們抬起頭來，不知所措地看著他。

“他們早跟我報告了！你們倆嚴重違反校規，偷偷兒談戀愛，昨兒晚上在西街上約會！曹長春他們是幫著學校和班里去阻止你們去了，結果你們不但不聽，還把曹長春給打傷了。談戀愛、打傷同學，不管哪一條兒都夠把你們開除的，何況還是兩罪并罰！我這就報告黃校長開除你們，你們可以回去收拾書包了！”

我一聽就急眼了，叫道：“張老師！他們才是胡說八道！要不是他們欺負小敏，我不可能拿磚頭砸他！”

“滾出去！在外頭站著！”

我只好悻悻地走到門外面站好。張大人“砰”地一下把辦公室的門關上了，似乎在跟小敏進行一番“推心置腹”的密談，談的什么不得而知。我在門外焦急地等待著，度秒如年。

簡直像過了一個世紀那么漫長的時間，門終于開了，小敏眼圈紅紅的走了出來，走到我身邊時，她深深看了我一眼，忽然擺出了一個十指交叉的手勢，還輕輕搖了搖頭。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張東山，進來！”正在琢磨的時候，忽然聽到張大人在里面叫我。

“張東山，知道哪兒錯了嗎？”張大人突然換上了一副和顏悅色，這變臉的速度堪比川劇。

“啊？張老師……”我覺得十分意外，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來。

“張東山，我剛才看你情緒比較激動，剛才是讓你站在門外邊兒冷靜一下。你明白老師的意思嗎？”

“哦。”

“你可是咱們班出類拔萃的學生啊，平時考試不出意外的話都是第一名，在全年級都數得上！這還有不到一年就高考了，按照這個成績保持下去，到時候兒還不是清華北大隨便兒挑？你，就是咱班乃至咱學校的希望啊！我雖然平時看起來沒怎么關注你，其實，作為班主任，我每天都在關心你的一舉一動，生怕你有什么閃失，影響了學習。你在我心里比國寶大熊貓還要珍貴十倍百倍，為啥？因為你是我這么多年最優秀的學生之一，在你身上寄托了我多少期望啊……”

張大人說到這兒，把眼鏡拿了下來，揉了揉眼睛，長長地嘆了口氣，顯然是動了真情。兩年多了，我從來沒看見他這樣過。想不到在學生眼里一向以鐵石心腸、雷霆手段著稱的張大人，竟然也有溫情的一面。

“張老師……”我的眼圈兒紅了。

“張東山，你別怪老師平時管得嚴，我是想對你們負責啊，想對你們好啊！尤其是你，老師知道你聰明，聰明的人一般想法都比普通人多，想法一多，就容易受影響。你想要自由，想要展現個性，想要受到尊重，甚至想探索探索愛情的滋味，這些老師都懂，老師畢竟也年青過，也輕狂過。可是，老師是過來人，有經驗，我害怕呀，高中三年，第一年打好基礎，第二年積蓄力量，第三年全力沖刺，一天、一小時乃至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費！學習這東西，就像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你想想，你天天追求那些東西，老師妥協了，滿足你了，可別人都卯足了勁兒想超過你呢！你看看咱們班，咱們年級，現在哪個人不是背水一戰殺紅了眼，哪個不是破釜沉舟刺刀見紅？別說咱學校了，就說咱們縣里、市里、省里甚至全國，哪個學校不這樣？哪個學生不這樣？你知道高考成績一分兒有多重要嗎？全國一分兒上下就有幾千幾萬學生拼命往上爬，一分兒就決定你上不上重點線，決定你上不上名牌大學，決定你今后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