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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折毀玫瑰花朵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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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酒會結(jié)束了,但母親的還沒有。

回到家里后的莫緋卸妝、換衣、洗漱。但上了床的她并沒有著急入睡。

因為她知道,除非李若清宣布今晚的酒會結(jié)束了,那么一切都將繼續(xù)。

果然,抱著本閑書看到了十二點二十,隨著外頭一陣汽車的駛近和駛離,李若清回來了。

開關(guān)門的動靜都很大,完全沒有她在外人面前表現(xiàn)出來的爾雅和雍容。莫緋習慣了,從小如此。這是李若清彰顯存在的一種方式。從前莫緋爸爸還在的時候便是這般,如今更是。

誰讓她是這座豪華別墅的主人。

莫緋合上書本,因為她知道自己再沒法往下看。

李若清沉重而凌亂的步伐走上樓來,然后“咚”的一聲,大概是整個人撞在了莫緋的房門上。

李若清開始敲門。

咚咚咚、咚咚咚——

“緋緋,小緋,睡了沒有?”她帶著醉意的聲調(diào)拖起來老長,在砸門的鼓點下顯得有種莫名悠揚。莫緋故意保持著沉默。

但她母親怎么會罷休?問她有沒有睡只是一種虛無的禮節(jié),不管莫緋睡沒睡,李若清都是要把她叫醒的。

莫緋熬了她母親一分半鐘,然后說:“門沒反鎖。”

李若清打開門進來,臉上的妝有些花了,紅的腮,黑的眼,讓她看上去好像一個小丑。

看著坐在床上的莫緋,李若清笑著,笑得是那樣恣肆、那樣得意。她一定以為自己調(diào)·教出來的女兒在今晚征服了那個金子般的男生。

“今晚你一定很成功。”她說,語氣里沒有了那種散漫的酒氣。

對,是“成功”,而非盡興、開心或者有趣。對李若清來說,對事情的界定只有成功或者失敗。

莫緋不慌不忙,反問:“怎么講?”

“呵,小姑娘作俏了?還反問媽媽怎么講?所有人都看見了,看見你跟他,他牽著你從大堂的中心穿過,啊,年輕真好啊,還能有比這更加浪漫的事么?小姑娘,你比我想象得要熟練得多。”

熟練。莫緋真的很討厭這種說法。

說得她好像一個縱橫歡場的妓女。

“對,他是牽著我了,也帶我回了他的房間——可那又如何呢?”

“那又如何?”李若清笑了,“反正大部分都沒等到你跟他一起回來。我想想,再見他得是兩個鐘頭以后了吧?”

“哦,是么,但我兩個鐘頭前就到家了。”

“這么說來,你跟他相處了一個鐘頭的時間?”

莫緋不耐煩地動了動身體,一雙眼睛怔怔地看著被子下面自己突起的腳尖,沒有說話。

“快!快!緋緋,快給媽媽講講,發(fā)生什么了?”

她就知道,自己的這個媽媽,不問清楚絕對不會罷休。

“還能做什么?”莫緋不悅地反問。

李若清嘻嘻笑著:“嗯,什么?”

她翻了個白眼:“我們上床了。滿意了?”

李若清的眼睛含笑著睜大,她自然沒那么好騙:“前后一共一個小時?啊,會不會太快了些?他……我以為他會很有能耐呢?沒想到——是個快槍手不成?”

雖然莫緋自以為很了解李若清了,但聽了這話,她還是忍不住皺眉。

她看著李若清的樣子,就仿佛是在看一個陌生人。回想當年父親去世,天數(shù)才不過五七,李若清就已經(jīng)濃抹如常。這幾年來她身邊從來沒有斷過男人,從前丈夫的痕跡就仿佛從來都不存在。她活得簡直比莫緋還要少女。

但這還是莫緋頭一次直接從李若清的口中聽到對一個男人那方面能力的放肆評價。李若清的評價不僅是在讓自己的女兒難堪,也是在羞辱賀云。

“你真惡心。”莫緋說。

李若清的笑愈發(fā)囂張:“是你太年輕了。你能騙我,怎么不能讓我調(diào)調(diào)笑?說吧,到底怎么回事?”

莫緋沉默片刻:“我來例假了。”

“嗯?”

“我沒有帶姨媽巾,到外頭去找?guī)Y(jié)果不是壞了,就是被占。我正要重新去找洗手間的時候,碰到了他,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來我來例假的。總之他拉著我去了他房間,不過也就是用他房間的洗手間——僅此而已。”

“呵,傻姑娘,絕不僅此。”李若清滿意地搖頭,“對于一個女生來說例假這種事情多尷尬多私密。一個男生能這樣盡心盡力地幫你排除困難,甚至把你眾目睽睽帶回自己的房間,他又不傻,肯定知道在外人眼里這意味著什么。但他還是去做了。”

莫緋哼了一聲,冷笑道:“對,你說得很對。他是故意的。他故意讓所有人都看見他牽著我的手,故意讓我倆消失于所有人的視野。他需要我。”

李若清聽出這里頭反話的意味,沒有吭聲。只是點點頭,示意她繼續(xù)往下講。

莫緋臉上的諷笑更濃:“他不但讓我用了他的洗手間,還幫我借了一包姨媽巾。可是他哪里來的姨媽巾呢?他出去和回來時間很短,想必沒有離開那所酒店。姨媽巾這種東西,他一個男人自然只能問熟悉的女生借。而連這個都能借,那女生跟他得有多熟呢?”

李若清看著她沒有作聲。

莫緋有種類似于報復的快感。她知道自己的母親已經(jīng)弄明白了。

原本指望著能釣金龜婿的酒會,卻讓自己的女兒成了別人的一張幌子,

“他有對象,這就是全部的事實。”莫緋嘴角勾起,有一點嘲諷的意味:“我被利用了。謝謝你,這就是你帶我去參加的酒會。”

李若清不動聲色。她這時候酒已經(jīng)全醒了,從旁拖了把椅子來坐下,翹起腳來,她永遠都有能力讓你感覺居高臨下。

“不,這不是。”她說。

莫緋詫異地看著她。

“他把你當了幌子,這沒有錯。但是他到底還是眾目睽睽把你帶走,故意留給所有人遐想。這是為什么呢?”

莫緋困惑地看著李若清。

“你知道今天為什么會有這個酒會?”李若清問。

“你不是說他回過好久都沒有露面,所以辦一場交際會?”

“聽著都覺得可疑,不是么?酒會上我多交了幾個朋友,問了問,才知道是他的企業(yè)需要融資,外頭那些風投基金什么的,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主兒,他不想讓渡太多股權(quán),就想從本地的上流圈子里想辦法。你想想,世界上最便宜的錢是什么?夫妻間的。”

莫緋愕然片刻,慢慢想明白了。

原來,他不只是為了掩護自己那門不當戶不對的愛情而已。

他只是想要待價而沽,既想保住自己的愛情,還能夠從此間弄到錢。

這么說來,真是渣到可以。

“可是他拿我當幌子有什么用的,咱家又沒錢。”莫緋說的時候,內(nèi)心居然有些酸澀。

的確,跟今晚酒會上的人比起來,她家真是太普通了,也就是殷實的小康而已。

“自然是提高賣價,”李若清笑,“人為制造一種稀缺的狀態(tài),好讓所有人勇于競標——經(jīng)濟上的手段罷了。你想,如果他直接找了一個真正富豪家的女兒,其他的富豪也不是吃素的,犯得著為一個男人發(fā)狠么?但唯有咱們這樣的人家,真正的上流圈子里都沒聽過、僅僅是有些小錢,這些人的競爭意識就被激發(fā)出來了。富豪太太們免不了想:這樣的人家,能比得過咱們?出點兒前給賀云,讓他嘗點兒甜頭,自然就乖乖調(diào)頭了。所以你看,有錢人的心思就是如此,自己舒坦著還不行,真正的快樂,在于踩踏其他人。”

莫緋閉上了眼睛。李若清的話冷漠而現(xiàn)實,年僅20歲的她聽著有些膽寒。

“哼,這么說來他也算不得什么才俊。”她輕輕道,“你不是說他家很有錢么,怎么現(xiàn)在得玩弄這種招數(shù)吊富豪們的胃口呢?”

“嗯,跟咱家比他家底子厚實得多,但他父母十幾年前過世后就開始吃老底了。何況創(chuàng)業(yè)是個費錢的事情,他大概用的都是自家資金,這一點在初創(chuàng)企業(yè)里已經(jīng)算是相當難得,而他的這個自動駕駛的行當又很有前途,現(xiàn)在市場還是一片空白,自然用來開拓的后續(xù)資金越多越好。我打探過了,他自己就做產(chǎn)品研發(fā),技術(shù)非常好,在美國那邊都有專利,在國內(nèi)的同行里也算是佼佼者了,資本自然青睞。畢竟,誰愿意錯過下一個騰訊或者阿里呢?就是這個道理。”

莫緋越聽,越覺得李若清判斷正確,卻也越覺得渾身發(fā)冷。

果真如此么?他的每一個舉動,他對自己的接近、離開,以及后來專程在外面的走廊找到自己,再帶回他的房間,都如數(shù)學一般精確,為的只是煽動起真正獵物的好勝心……

莫緋閉了閉眼睛,腦袋靠在床頭。

李若清笑了笑:“你很難過么?”

“難過?”莫緋睜開眼,冷笑,但放在被子上的雙手卻仍不住擰起被角。

“對啊,難過,你被這個男人利用了,按說這得多氣憤一事情啊?可是呢,我沒從你身上看到半點憤怒,倒是有幾分難過的樣子。”

莫緋咬了咬牙,把臉別開。

她沒回答,因為內(nèi)心自己也說不清。

憤怒、難過,不知道。但對今晚遭遇的一切,她總不能是毫無感覺。

“這么說來,你的確是難過了。”李若清的臉上恢復了和霽的神色,還帶著點兒欣慰的笑:“你會難過,說明今天我沒有白讓你去。你喜歡他,不是么?”

莫緋冷笑:“喜歡?你想多了。我跟他一共才認識幾個鐘頭而已,能有多喜歡?何況,喜歡有什么用?人已經(jīng)有主了。”

“喜歡就是喜歡,哪怕只有一點點,那也是喜歡。他有對象又如何,你也說了,不過是個出身普通的女人罷了。這個圈子里的事情,媽媽我看得多了,這些個男人啊,總想特立獨行、標新立異。好好門當戶對的姻緣不要,偏要那犄角旮旯里找。你以為他們是真愛么?不,他們只是為了自我成全。他們要想證明自己不是那種有門第之見的俗人,他們想用這種方式來證明自己那才是真愛。所以他們選女人,越是柔弱、低微、配不上他們的才好。他們說那是真愛,其實不過也是把女人當做工具,來滿足一下他們內(nèi)心的虛榮、讓他們自我抬高一下而已。”

“所以,”李若清伸出手去,徑直拉起莫緋的一只手來:“這正是你的機會啊,讓他好好看看,什么是真實,什么是幻覺。把他從可笑的對愛情的幻覺中拯救出來,乖女兒,這可是你的功德一件。”

莫緋怔怔地看著她母親,內(nèi)心一陣疲倦。

對于男女情愛,李若清總有一套完整自洽的理論。只是莫緋對這理論絲毫沒有興趣。

夜深了,她累了,具體該怎么做她并不關(guān)心。她只想把李若清趕緊打發(fā)。

“別對我有太大信心。”莫緋說。

李若清的嘴角猛然一勾,攥著她的手下意識地鎖緊。

李若清看起來瘦削柔弱,可手上的力氣可是不小。

“你輕點兒,你捏疼我了。”莫緋輕叫。

但李若清并無理會,她臉上的笑意濃烈得近乎猙獰。

“聽好了,這里頭沒有什么信心不信心——只因為你是我的女兒,你就一定得做到。”

崇文宣武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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