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兒帶著呼延祭一路疾奔到了梅園。
話說梅園當然是栽滿梅花的地方,可又不僅僅是梅花,堪是百花爛漫。每到冬天,園里開設賞梅宴,吸引了無數貴女貴婦前來。
涼衣就是在這里不見的。
聽敏兒轉述,涼衣弄濕了裙擺,正要到客房更衣的路上,突然發覺帕子不知何時遺落了。
敏兒本想著給涼衣換好衣裳再回來尋,可涼衣擔心若是被他人撿到不好,就讓敏兒去尋,她由侍女陪著去更衣。
怎料,敏兒尋到帕子回來,涼衣就失去了蹤影。
伺候她更衣的侍女也被打暈了。
當時,敏兒就稟報了園主,眾人也都跟著搜尋,卻一直不見人影。
敏兒這才跑去宮外等候呼延祭。
呼延祭聽完敏兒陳述,他不由得皺起了眉頭。離涼衣失蹤已經過去了兩個時辰,只怕什么線索都沒了!
可究竟會是誰要帶走涼衣?又是什么原因要這樣做?
此事是針對他而來的嗎?
“把那個丫頭帶過來!”呼延祭沉吟了下,繼而開口對園主說道。
園主應聲“諾”,默默地對管家打了個眼色。
趁這空檔,呼延祭拿起了案幾上的入園名冊來瞧。
這梅園的管理還算是比較嚴格的,每個進出梅園的人都要登記在冊,就是為了防范于未然。
呼延祭隨意翻看,忽然看到了一個不起眼的名字。
不一會兒,陪涼衣去更衣的那名侍女進到室內。
“奴婢參見王爺!”小丫頭怯怯地跪倒在呼延祭面前。
“你可看到了打傷你的人是誰?”呼延祭不怒而威的氣勢震懾得小丫頭瑟瑟發抖。
“奴婢,奴婢……”她哆嗦著語不成音。
呼延祭目光一厲,忍不住喝問道“你怕什么?難道此事與你有關?”
小丫頭被呼延祭這么一嚇,渾身抖如篩糠,仆倒在地,額頭重重磕在地面,口中大喊“王爺饒命,是有人給了奴婢一包銀子……奴婢不知道那位姑娘是王爺的……王爺饒命?。 ?/p>
小丫頭淚雨滂沱,不住地磕頭求饒。
在呼延祭的審問下,小丫頭一五一十地說出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結合呼延祭在入園名冊上看到的那個名字,他很快就理出了幕后主使就是習仲遠的表兄,那個曾經在虞歌坊欺負涼衣的公子哥。
天色晦暗如墨,終是下起了瓢潑大雨,呼延祭穿上了蓑衣,卻依然被冰冷的雨滴打在臉上。
他此刻竟出奇的平靜,沒有一絲憤怒。連他自己都覺得很不可思議,似乎在整件事中,他僅僅就是處于一個旁觀者的立場。
他們按照得來的情報,最終在北街的一個破廟里找到了涼衣。
她除了有些驚慌失措,看起來并無其他不妥。
“王兄!”涼衣撲到呼延祭的懷里,她渾身顫抖,像是怕極了。
“沒事了”呼延祭拍了拍她的后背,語氣盡量溫和地安慰她。
“王兄,我好怕!他們為什么要這樣做?以后我還要怎么見人”涼衣低低哭泣,似有隱忍,又包含了無限委屈難過。
呼延祭一時沉默不語。
“姐姐,都怪我沒有保護好姐姐!”敏兒內疚地跪在地面。
“敏兒”涼衣從呼延祭的懷抱里抬起了頭,她看向敏兒的目光凄凄哀傷,令人不忍。
敏兒忽然轉向呼延祭,悲痛至極地哭喊,“出了這樣的事,以后姐姐還要怎么嫁人?求王爺替姐姐作主!”
說著,敏兒一頭磕在了地上。
“咚!”地一聲像是打在了呼延祭的心上,他突然就冷靜了下來。
“涼衣”呼延祭定定地注視著涼衣,涼衣抬眼對上他的目光,凄楚的神色不變,臉頰上殘留的淚水都未曾去擦,就這么哀哀地與呼延祭對視著。
“你若真怕嫁不出去,本王養你一輩子又何妨?”呼延祭并沒有順著敏兒的話意去給涼衣想要的承諾。
此言一出,兩女皆有黯黯失意上心頭。
鳳城的風言風語很快傳了開來,呼延祭卻在想著對方設法抓走了涼衣,卻沒有任何舉動。那他們此舉是為了什么?就僅僅只是要毀了涼衣的清譽嗎?
呼延祭想想也有可能,畢竟那些紈绔公子哥不能以常人的思維去考慮。
鳳城這邊滿城風雨,徐陰卻是天青風和,一派靜逸。
夜色闌珊,星子寥寥。院子里樹枝倒影張牙舞爪,微風拂過,廊下掛著的風鈴跳起了歡快的舞蹈。
涵朵輕輕拉開門,就見院里靜悄悄地站著一個人。
他背著光,面容有些瞧不真切。頎長的身影,克制壓抑的氣息。涵朵不用去猜,一下子就認出了他。
“師兄!”
來者正是涵朵的師兄秋月白,也可稱之為宇文攜。
“涵兒,好久不見!”話一出口,道盡無限相思。一日不見恍若隔世的傷感。
“還未恭喜師兄繼承大統!”涵朵語氣淡淡地道喜。
“涵兒”秋月白眼神落寞,黯然神傷。所有的情緒最后都化作一聲嘆息,“若是王位可以換你一生自在,我愿雙手奉上”
他言之鑿鑿,情真意切。涵朵看在眼里只覺得心頭沉重。
“我現在很好,師兄不必掛心!”
一句話聽在秋月白耳里,比冬日的寒風還要冷,他神色立即變得有些晦暗。
“涵兒不請我進屋坐坐嗎?”
夜里的風寒冷刺骨,涵朵見他不愿離開,只好請他進屋避避風。
涵朵給他倒了杯熱茶,放在他面前,正想要退到一旁坐下。
秋月白卻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臂,褪了她的衣袖,只飛快地掃了一眼,就勃然色變。
“師兄你做什么?”涵朵急忙抽回手,人也緊著退后了幾步。心砰砰直跳,眼神流露出些許驚惶之色。
她看著秋月白臉色陰沉,似在極力克制著什么。
“他居然碰了你!他怎么可以?”秋月白壓低著聲音嘶吼出來,額角青筋凸起,雙眼幾乎要噴出火來。
涵朵哪怕心中早有預料,卻也還是被秋月白可怕的神情給嚇到了。
她一手抓著桌沿,一手緊緊絞著裙衫。腦海里又浮現出那一晚的可怕場景,那幾乎成為了她每晚的夢魘。她只有逼自己不去想,重重地壓在心底,痛苦才會減半分。
如今,被秋月白一眼看穿并道破,舊事重提。涵朵壓抑得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就像是明明已經要結痂的傷疤又狠狠地戳上一刀,給她帶來血淋淋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