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莊沒有水鬼。
在這個水鬼跟朱雀街陰溝里的老鼠一般滿地跑的時候，小河莊方圓幾里，沒有一個水鬼。
昨日小八來的時候就有些奇怪，今天一早細下探查，發現別說是水鬼了就是鬼氣都少得可憐。
唯一比較遺憾的是，那少得可憐的鬼氣是老婦身上的，活人身上有鬼氣，那就是真的“半截身子埋地里了”。
小八不解這老婦身子骨如此硬朗，怎么就有鬼氣了？于是問了句：高壽。
老婦言：七十多了。
七十有余？
小八驚了，實在是看不出來。
又問：“家中人丁幾許？”
老婦道：“曾孫和我三人。”
曾孫？
小八又問：“那他們如今在何處？”
老婦氣了，道：“你這妮子打聽這些做什么？”
小八不敢再問，可見老婦收拾了些饃饃像是要出門，又問道：“老人家要去哪兒？”
老婦道：“虞師祠。”
小八不放心她一個老人家獨自出門，拿過裝饃饃的籃子，道：“我陪您一起。”
老婦道：“成，叫上那孩子一起。”
林早原是在堂屋幫著打掃，聽見這話丟了掃帚，蹬、蹬、蹬、馬兒似的跑了過來，正要接過籃子，小八拒絕道：“不用。”
早起時，小八施法給林早衣服補好了，他一個激動定要報答，小八沒法，讓他去掃屋子。
見他如此高興，小八又問：“去個祠堂怎的如此開心？”
林早見老婦走了十幾步遠，悄聲道：“阿姐不知，附近的妖精若是要躲災避難都會來這小河莊，就是因為這間虞師祠仙氣濃郁，方圓幾里不見鬼怪魔物，而且對修煉大有宜處。”
小八探查的時候倒是發現了這地方有仙氣，但是濃郁就夸張了些，頂天就是魔物鬼怪過來時會有些胸悶氣短，方圓幾里不敢靠近怕是別有原因。
她原以為今日少不了一頓泥巴，可自出門不遠后就換上了碎石子路，雖然石子硌腳了些，可泥巴少還防滑，硌些又如何？
一刻后，到了虞師祠，祠堂十分稀罕，是用木頭和石頭做的，頂上蓋的不是草是正兒八經的瓦。
小八默默翻了個白眼，有閑錢蓋祠堂怎么不去修修自個的房子？
祠內石板鋪地，帷幔，貢品一個不少，上頭供奉著一尊老人模樣的神像，做得好看，精致且中規中矩。
老婦示意小八把饃饃遞過來，小八回神，道：“我來幫您擺吧。”
老婦怒道：“你這軟骨頭來擺會觸怒神靈的。”
小八只好乖乖遞了過去，趁著老婦擺貢品功夫，她偷偷問林早：“這虞師祠供奉的是哪路神仙啊？”
林早道：“相傳小河莊主人是一個姓虞的仙師，這虞師祠供奉的就是他。”
小河莊的主人？
小八這才意識到這供奉的就是她的父親虞限啊，她又仔仔細細的把那神像從頭到尾看了個遍。
那兒像了？
說話間老婦已經擺完了，正祈福。
看著老婦虔誠的樣子，小八有些于心不忍——佃農們都走了，這祠堂還這么干凈應該就是婆婆打掃的，供桌上的東西那么多，如今糧食緊缺，她到底有什么心愿。
對凡人而言重要的無非就是壽數，家人，權力，錢財，或是才干，到老人家這個歲數權力，金錢，權利都是無用，她身子骨硬朗也不像是多災多病，那就只能是家人了。
小八回想起房間里整潔的兩張床，初見時老人家又走那么遠顯然是在等人，還有不許小八多問的兩個曾孫，昨日說什么：這才像個樣子，是說像姐姐的樣子吧，那時她是想起了自己的兩個曾孫嗎？
小八想到住在這里的大頭鬼也是兄弟，真是巧了······
好像大頭鬼兄弟從她手里搶走了一只文莖。
小八急忙問林早：“你昨日見婆婆的時候靠那么近說話是不是因為她以前耳背？”
林早沒料到小八會這么問，愣了一會兒，道：“我以前來這兒玩過幾天，那時婆婆的確是耳背，但如今像是好了。”
當然會好。
小八見老婦收拾東西準備走了，道：“婆婆昨日走夜路回來，更深露重的，我回去給您開個方子，去去濕氣。”
老婦道：“你這孩子心眼到實，要我說別費那錢，吃藥就是圖個心安，沒啥用的。”
小八問道：“此話怎講？要知道這常安城里多少人生了病都是吃藥好的。”
老婦道：“那好的都是小病，大病那些個破大夫治不好的。”
“那得了病也不能不治啊，它難不成還能自己好？”
老婦來了興致，道：“可不是嘛，我老婆子年紀大了耳背，小登他請了多少大夫都沒用，前幾天忽然就好了。”
小八道：“是嗎？您真是有福氣。”
果然是她。
小八想去看看大頭鬼，又問道：“婆婆我想到處走走這附近有什么好看的啊？”
老婦道：“荒山野嶺的有啥好看，別被狼叼走了。”
小八笑道：“婆婆不用擔心，最近這天氣只怕狼都餓死了。”
老婦道：“行吧，出了門沿著石子路往往左走，王龜孫宅子那邊有個樓，有些年歲了，稀罕，就那兒有些看頭。”
小八道了聲謝，又叮囑老婦回去路上小心，林早不愿和老婦一起回去，小八也只得帶上他。
出了祠堂，小八和林早走了兩刻鐘就到了那樓，樓看著是前朝的式樣，確實是有些年歲了，林早道：“阿姐這里有什么問題嗎？我沒感覺到鬼氣啊。”
小八道：“你當然感覺不到鬼氣了，住在這里的嚴格說來不是鬼。”
語畢，大頭鬼三兄弟出現在了樓門前，林早一驚，躲到了小八身后，
三兄弟齊齊向小八行了一禮，小八也回了一禮。
她見林早害怕，說道：“別怕這幾位和我相識。”
林早這才怯生生的出來見禮。
小八道：“這三位俗稱大頭鬼，他們的先祖是天上魁星的一支朱砂筆，跌落凡間化為大頭鬼，有仙氣，凡人傳說的青面獠牙，為禍人間之輩多是入了魔的，他們沒有入魔，不必害怕。”
林早點了點頭，但還是狐疑的看著三兄弟。
仲泠道：“仙上一路過來，應該已經見過吳大娘了吧。”
吳大娘？是那位老人家吧。
小八點了點頭，又問道：“我方才從她口中得知她只是耳背，那你們為何還搶鹿活草？”
三兄弟皆不說話。
小八道：“是她的曾孫出了事對吧。”所以才會說什么‘七旬老太，傷心過度，傷了根本’。
三兄弟還是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