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政策好，像我這樣的人，并不在少數，只是之前恰好沒有來到石羊村，恰好沒有讓您遇上。”許天笑笑，寬慰了老人家幾句，叮囑毛子好好照顧爺爺，然后轉身回了自己宿舍。

大牛有些拘謹地坐在宋哲旁邊，雙手端著一碗湯，看起來倒有些乖覺。

許天看著他這樣子，怎么也沒辦法和前幾天那個留著殺馬特造型的山村二五仔聯系在一起。

這會兒看著大牛，精壯、敦厚、誠懇，其實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孩子。

“大牛，你今天，不光是過來送肉的吧？”許天盛了一碗飯，放到了大牛面前，“別光喝湯，到了夜里容易餓醒，菜也自己夾著吃。”

說完，他自己給宋哲和自己也盛了一碗飯，坐在了旁邊。

這個教職工宿舍，真的是撿漏到不行，飯桌也沒有，三個人坐在彈簧床上，就著許天自己臨時用舊床板裁了釘好的桌子當飯桌。

雖是如此，氣氛卻格外的融洽，

大牛起初沒有回話，過了一會兒，他站了起來，朝著許天說道，“許老師，我也想來上課，行嗎？”

許天微微一怔。

見狀，大牛微微有些窘迫，“其實，以前我念過點書，后來，爸媽走了，學校離得遠，我又擔心奶奶，就沒去學校，再后來，奶奶……現在，我們村里雖然也有支教的老師，但是他怕我、可能也瞧不起我，而且我也不想跟一大群比我小的孩子一塊學加減乘除，你能給我教課嗎？我肯定不吵小朋友學習。”

許天沉吟著，放下了碗筷。

“你……你要是實在不愿意，那就……算了。”大牛肩膀微微一癱，正打算放棄這個念頭，心里翻滾著失望的情緒，忽然聽見許天回了一句：

“來吧。”

大牛有種如夢初醒的感覺，正想確認，卻見許天站起身，已經走開了。

不過一會兒，許天拿了幾張卷子和紙幣，從屋里走了出來，遞給了大牛，“這是我給高年級的孩子準備做的試題，你拿回去看看，我得先知道你的底在哪里，然后才能針對你的情況繼續展開工作。你的年紀比一般孩子偏大，之前又念過書，所以我打算一點點來。”

大牛的眼睛里溢出了欣喜和驚訝的光彩，“我以為，我是隔壁村的，之前來搗過蛋，所以你不打算管我。”

“扶貧支教的意義不是要每個村派來一兩個人，待上幾個月，教過幾個學生……不是要這樣的數字，而是給每一個出生在落后地區的孩子們，一個好好念書的機會。你愿意學，我就愿意教。”許天拍了拍大牛的肩膀，“不過，有問題你可得自己來找我，我這兒有一大溜的學生還沒來上課，得去家訪。”

許天這話說得不假，之前毛子雖說帶來了幾個小伙伴，可是許天對照了一下資料，按理來說，應該有五十多個孩子，可現在只有十幾人來念書。

各種緣由，還需要去做一番探究。

大牛卻顧不得這許多，一個勁兒地對著許天道謝，拿了卷子就往屋外跑。還是許天哭笑不得叫住了他。

“站住！回來先把飯吃了！”

說來也怪，大牛自從被許天打過了屁股，就變得格外順從，許天一句話，他立刻就坐回來，訕笑著吃完了飯，還主動要去洗碗。

不過宋哲沒同意，“去去去，別搶老子的活干。”

大牛這才悻悻離去。

當然，聞香而來的鄉親們也早就各回各家了，只是眾人有了新的心思。

第二天，許天一大早推開門要去喂雞，順便拿兩個雞蛋，卻見不少石羊村的孩子捧著瓜果蔬菜的，站在了院門口。

天也不過是剛剛亮而已，這一大群孩子用可憐巴巴的眼神排著隊站在支教人員宿舍前，某種程度來說，怎么看，怎么詭異。

恰好此時宋哲晨跑回來，看到這幅光景，忍不住也打了個寒顫。

“許天哥，這些孩子是來……殺了你祭天的？”

許天又好氣又好笑地白了宋哲一眼，“你腦子里都裝得些什么亂七八糟的？”

他給孩子們開了院門，孩子們把食物給許天放了過來，“許老師，我們是今天開始來上課的。”

許天笑笑，“來上課就好，帶這么多東西干什么？”

孩子們紛紛圍住了許天，“俺媽說，許老師燒菜好吃，又答應過之前給我們念書的孩子管飯，所以讓我們到你這兒來吃頓飯。”

“我們不占您便宜，自個兒帶的材料。”

“我們拿了碗，做完了我們自己帶回去就行。”

……

從孩子們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的對話里，許天聽出了個所以然，忍不住深深鎖起了眉頭。

別說許天，連宋哲都聽出來有點不對勁兒的地方。

這一個兩個來不及做飯照顧孩子的，偶爾讓許天幫幫忙也就算了，這自家拿了瓜果蔬菜，不就是把許天給當成私人廚師使喚了嗎？

“回去告訴你們爸媽！許老師是過來給你們上課的，不是來給你們做飯當保姆的！”宋哲叉著腰，當場就爆發了。

許天呵斥道，“宋哲！你跟一群孩子兇什么！”

不過為時已晚，宋哲那要命的一嗓子瞬間打破了石羊村寧靜的清晨，也把孩子們嚇得作鳥獸散，一騎絕塵沒了蹤影。

許天皺了皺眉，心想，這事兒還真要命，倒是不因為別的，他做得動飯，也愿意照顧孩子們。

只是村民們根深蒂固的一些貪小便宜的思想，雖然并非故意，卻著實有些糟踐人的真心，這太令人痛心。

他們的目的并不在于讓孩子來這里讀書，而是讓許天管他們一日三餐，這就背離了初衷。

許天最初的確是允諾過，村民們可以不放心的話，把孩子放在他這里，給管飯，但是那是為了方便孩子們念書，而不是讓他們一大早來許天這兒，找人做了飯帶回去，根本就是本末倒置。

別說他們還會不會再來上課，就是再來，這么長此以往，也不是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