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和父親進到時叔叔安排好的小平房里。

斑駁墻壁滿是灰塵，擦不干凈。方桌椅歪歪斜斜，坐下去就吱吱呀呀地響。平房三室一廳，這在當時真的是很好的房子了。當然比起美國研究所給安排的房子，確實差了很多很多，或者說天地之別。但這是祖國的地，父親站在這里，就覺得無比滿足。

母親看不出房子的好壞。她在這幾間房子里轉悠，覺得靠窗那里可以支起畫板，當即就支了起來。還沒有收拾行李，就先畫了一幅畫。

畫上的山很遠很遠。這是母親腦海中想象的，她心中的故國。山高浩渺，大江奔流。

父親小心翼翼地拆開畫板，抄完數據后再拆開自己的襯衫，然后慶幸地對母親說：“幸好你想到了第二方案。”

母親正在窗邊凝神遠望，她的眼中仿佛望到了她畫上的山河。母親聽見父親說話才走過去問：“怎么了？”

父親舉起手中的衣服給母親，母親一看就忍不住笑了。襯衫里面被汗浸花了，一片藍藍水水，看不清楚字跡。

父親笑笑說：“我太緊張了，出了好多汗。”

母親拿起父親手中的衣服說：“扔了吧，這樣子不能穿了。”

父親點頭，繼續整理行李。

當天晚上父母就犯了難。他們不會做飯，吃什么呢？母親在廚房搗鼓了很久，最后才想起來沒有米面，也沒有蔬菜，只研究刀、鏟子怎么使有什么用呢？

母親拉著父親說：“我們今天出去吃吧，明天再做。”

父親點頭，兩人去外面下了館子。

熱熱的白氣飄到父親和母親中間。父親夾起餃子吃下好幾個才說：“不如家里的好吃。”

父親說完后抬頭看見母親哭了，忙問：“怎么了？燙著了吧？”

母親嘴里含著餃子，含含糊糊地說不清楚。母親一邊吞餃子一邊哭著說：“我又吃到餃子了。”

“嗯？”父親以為母親燙著了，皺著眉頭看母親，不知怎么辦。

母親吞下餃子說：“這是我第二次吃餃子。我出國前來北平坐車，吃了一次餃子。當時不覺得好吃，我哭著哭著全吃下去了。上車后才覺得疼，舌頭上被燙了好幾個泡。現在再吃，還是那么熱。”

母親說著說著眼淚順著臉上流下來，又吞了一個餃子。

父親看著母親，笑笑說：“你慢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