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問有什么可以幫到你嗎?”高鐵的保安見這一身酒氣女生到天亮了還坐在那里一動不動上前詢問,沒想到抬起頭那清秀蒼白的臉龐讓人為之一怔,“我想打個電話。”
“我借給你。”保安二話不說把手機拿出來,“需要女性站務員過來幫你嗎?”
她拿著手機搖搖頭,仿佛想要找的人就要從手機里鉆出來,一邊按著號碼一邊不住抽噎,每按一下指尖都鉆心地痛,“哥,我是苗苗。”眼淚雨一般滴到烏一片灰一片的褲子上,“我在B城的高鐵站,我的東西都被搶了,所以……”
本來只想靜靜地走去高鐵站,卻被兩個身影攔住,沒來得及呼救便被勒住脖子,“求,求求你們,不……不要……”她用盡全身的力氣擠出聲音,腦海全是克里將她一遍又一遍地傷得體無完膚的畫面。
“噓,別吵,我們只要錢。”這聲音是剛才那兩個學生!!“包自己解下來!!快點!!!”
“她長這么漂亮,真的就把她放走嗎?可惜呀,我正在頭上呢,要不等我——”
“得了,錢拿到就行了!!走!!!”
“切,算你走運了妹子,哥還有大事兒要干!”
她蜷縮在路邊,往有光線的地方爬去,像一只被施虐后的小貓往希望的邊緣絕望地爬去。
高鐵站突然響起溫馨提示時,一股氣息凜冽的氣息逼迫她抬起頭。
竟然是一個像極了楊木森的身影從不遠處搖搖晃晃模糊不清地走向她。
“楊木……森。”她一定是眼花了。
走來的那個人也以為是自己眼花,那個垂頭靠坐在椅子上的人像極了崇苗,他正思考著要不要過去看看就迎面接住了她迷茫空洞的雙眼。他瞬間眉頭緊蹙疾步靠近,直至他看清崇苗不僅臉上有擦傷,連脖子也有一圈淤青,衣服雖然沒缺但污漬明顯,如此狼狽不堪的她讓他一時心痛得不知道該說什么。她身體突然前傾,楊木森沒來得及思考便以最快的速度沖上去接住從椅子上摔到地面的她。
“發生什么事了……”他挽著她滾燙的肩膀,兩手一托將她抱在懷里,“就不應該讓你自己回來。”
“你是她的?”
“我叫楊木森,是她的朋友,我現在送她去環林醫院。”說完直奔向出口。
在不遠處等著的司機將名片遞到保安的手里,然后跟上楊木森發慌的腳步匆忙往車里跑,“少爺,我們時間不充足。”
“不管,先去環林醫院。”
“可是會議還有半小時就開始了,老爺說務必不能遲到,您看要不我先送您過去再將她送去醫院……”
“哪來那么多廢話,我說去醫院沒聽明白?”
她一路身體蜷縮著顫抖,發紅的臉上泛白的嘴唇一張一合,時不時發出難受的低吟,“不要,求求你不要,不要……”。
楊木森將外套蓋在她身上,一邊握著她冰冷的手,一邊撥開劉海撫在她發燙的額頭上,直至看到醫生為她打了退燒針才放心離開。
收到崇苗和高鐵站保安的電話,崇槿立馬從A城趕過來。
醫院濃烈的消毒水味道讓人窒息,他靠近病房的腳步越來越迅疾,每一個回蕩在安靜走道的腳步聲都讓他回想起兩年前,他站在病床旁看著臉色蒼白、帶著氧氣罩、沒有一點反應的崇苗,然后拿著診斷結果看了一遍又一遍,雙手顫抖了很久很久,每個描述都讓他感到鉆心的痛。
“哥。”她抱住眼前這個熟悉的身影。
他也擁緊了這個遍體鱗傷的女生。
“二哥去哪了你知道嗎?”
她的眼睛充滿絕望。
他的眼睛深不見底。
一切都彷如落單的秋雁看著秋的落幕在天空無助地悲鳴。
“對不起,我不知道。”
“哥你快去問貝琪好嗎?她知道,求求你去問問她好嗎?”她用僅存的力氣抑制讓聲音模糊不清的抽噎,“崇臻他過得好不好,需不需要人照顧,他以前每天都挑剔我煮的東西不好吃,可我已經習慣了被他挑剔,被他嫌棄。”她的淚,沾濕他胸口的衣服,“爸為什么不帶我走,我好累。嗚嗚。”
崇槿的臂彎更用力了,讓她深深埋在他胸口。
“你終于肯接電話了嗎!難道身邊的人死光了你都不在乎嗎!”
“……”
“崇苗被侵犯了!”
“什——”
“我跟你不一樣,我為了她我可以什么都不要!!”
“臻!!”
“我知道你們和我一點血緣關系都沒有!我也知道你對她一直都另有別心。答應我!!”
“你要做什么!”
“你答應我照顧好她,不允許她再有一絲受傷好嗎。”
“崇臻!!!”
告訴她吧,告訴她崇臻在哪里吧!
不可以,萬萬不可以,他答應過崇臻的。
“苗苗。”她一抬頭眼淚劃過臉頰滴到他的手臂上,“我,我。”表白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對不起,大哥沒照顧好你。”
你曾經變得這樣堅毅無忌,卻一次又一次被傷害,從一個開朗的女生變得孤獨、少話。
“看著我。”他捧著她的臉,柔情的眼神里全是無法隱藏的憂心,一顆淚從他的眼里流出。再忍一忍好嗎?我已經在努力了,有一天,我要你成為這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再等一等好嗎?
她看著他的淚心痛得如同他此時的心痛,再次沖進他的懷里,“哥,對不起。”
第二天是開學日。
嗶嗶——
她邊跑邊扭頭看藍色的保時捷上穿著白色t恤的楊木森,“早啊,氣色不錯哦。看路!”
“啊!”她撞到新種的小樹苗上,差點把人家壓折斷,捂著被撞痛的臉頰嗷嗷大叫,“楊木森!!”
“哎喲,這脾氣真懷念。”因為忘記調鬧鐘,第一天上學就遲到的她新衣服早就濕成泳衣,“上車啊,你這走這么慢對發動機不好。跑步等晚上吧。”
“都怪你叫我,不然我都跑到前面去了。”邊說邊跳上車。
沒想到才關上車門楊木森就給她一個很莫名其妙地眼神,“你腦子是燒一燒變好了嗎?”
“你以前也話少呀,現在怎么這么多話。第一次見你的時候那臉烏漆墨黑的。”
“呵。”他突然笑得有點開心,她是在說他們第一次見面嗎?原來他們的第一次見面對她來說是如此的深刻,“我只對我感興趣的人多話。你以前有點丑,現在長開了,稍微好點。”
她握緊拳頭,骨節握得發白,要不是念在他開車她必定上去一拳。
突然窗外引起了她的注意,一直扭頭去看直到看不見為止。
拉著拉桿箱的江莓也看見她,看著熟悉的車牌從眼前過去,眼神里充滿了難過。
四目相交的三秒,像重播了一個故事,“是江……。”
楊木森打斷崇苗的話,“江莓要去英國,他爸的公司遲早要到她手里,去學學對她會有幫助。”他說得云淡風輕,“她心里都是你哥。”可是又一直懷疑崇臻喜歡的是崇苗,人都不見了,還有什么好留戀的呢。他面露不舍,“她確實是個不錯的女生,好看、體貼、辦事能力強,你跟她沒法比。”
她一陣酸醋味溜進心田,“她是你堂姐還真可惜。”
“呵呵。這是你第一次吃醋。”他意味深長地點點頭,仿佛在心里深深地記下。
崇苗羞得連謝謝都忘記說,埋著頭直奔教室。
楊木森坐在車上看著跑遠的崇苗,笑得一臉幸福。半晌才回過神,急彎調頭往回開。
學校半公里外的公交車站旁,站在路邊候著的江莓見到保時捷開過來,拿起拉桿箱上的手提包上了車,楊木森不急不慢地幫她把拉桿箱放到車尾。
“不好意思,等很久了嗎?”
“別裝了。”她深吸一口氣,腦海全是崇臻消失前的最后一次親吻她。
即將離開這個城市,三分不舍,七分傷心。怎么辦?他都消失那么久了,是死了吧?可還是會很想見到他的尸體,即使是面無全非也好啊。
他陽光的臉,是她失眠時唯一可以想念的臉龐。
當他吻下來時緋紅的臉頰,可愛得讓她忍不住迎上去將他深吻。
閃爍著燦爛光亮的雙眼,她總是不小心就看得入了神,這時候,他總是會自信地說道“帥得有些過分了是嗎?”
雖然,她總是因此捏紅他的鼻頭,可他依舊會在之后將她擁入懷里,說一些纏綿的密語,聽得她面紅耳赤。
“莓。”楊木森把紙巾遞到她放空卻裝滿淚水的雙眼前。
她沒有接,一顆有一顆豆大的淚水聚積在下巴。
“嗚。”
她淚腺崩潰趴在他的肩上,像是被一顆隕落的火山石燙在胸口,滾燙的高溫融化胸腔,穿透心臟,穿透后背單薄的皮膚,然后帶著血跡斑斑到達深海,最終被冰寒吞噬失去所有溫度。
“舍得離開嗎?”他輕嘆一聲,有些擔心這個從小到大都不肯向他低頭認輸的堂姐,哭成這樣,估計除了想起崇臻也沒有其他了。
“嗯。”她收收眼淚,深呼吸時還有些哽咽。
“回來找我。”
她略帶嫌棄地擠出笑容,“追到崇苗才見我。”
他突然轉紅的臉讓她笑出聲來,這個不是她認識的森木。
“再見森木。”
“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