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吧？五瓶了，你不像我啊肝好腎好。”楊洋看著崇苗一邊循環播放森木學長在上飛機之前，微博里給所有人發的道別小視頻，一邊一口接一口地把啤酒送到嘴里，“我說你何必呢？昨天留住他不就好了嘛。喂喂喂，別喝了姐姐，夠了夠了！！”說著一手搶過崇苗手里的酒，不料那個內臟又不是健壯過人的“噗呲”一聲又開一瓶。

“我不管你了，有什么事我再幫你打120吧。”

這是一個讓人無眠的夜，喝夠了吐夠了，昏睡一覺，第二天課都不去上，窩在被窩里，默默地翻著舊聊天記錄。

他給過她的每一次表白都歷歷在目，而她只給過他一次等待的期限。如今再也沒有了，只會對她笑的眼睛，厚實而溫暖的胸膛，甜而不膩的吻……剩下的就只有絕望的眼神。

“今天去跑步嗎？”

“昨晚十二點就看見你關燈了呀。”

“昨晚失眠了。”又失眠，這個月第十二次失眠。

“你要不吃點褪黑素？”楊洋看看崇苗發黑的眼圈，嫌棄地把手機上的產品頁面遞給她看。

她搖搖頭鉆進被窩里。

“不就是失戀而已，你也沒有承認和他在一起。”楊洋一邊畫著眼線，一邊從鏡子里觀察崇苗的反應，“真是‘曖昧讓人受盡委屈，找不到相愛的證據，何時該前進，何時該放棄，連擁抱都沒有意義……’”

被窩里的人還是沒有反應，楊洋只好嘆口氣，背起書包出門，還不忘給她留句“想他就打個電話唄。”

她拿起電話，久久沒有撥通，打開微信，楊木森的頭像換成了他在英國的照片：黑夜下背景的霓虹燈星星點點，他的凹凸有致的側臉卻沒有半點表情。

異國他鄉的你過得還好嗎？

三個月過去了，除了天氣，變得最多就是她的成績，小組的分數因為她被拉低，同組的白佑楠本來想拉她一把，可她總是一副爛泥扶不上墻的樣子，怎么拉啊。

楊洋朝白佑楠搖搖頭，“放棄吧。她沒救了。”

三個月又過去，初夏來了。

不知不覺楊木森已經去英國半年。

放學的路上，大家都圍著公告欄看，一排海報趁著初夏來襲，以少女的馬卡龍色調襲擊大家的眼球。

楊洋拉著崇苗湊上去，因為手里拿著橙汁，她就退出人群站在一邊等著。

好一會兒，楊洋才氣沖沖地擠出來，“我說怎么一轉眼就不見了你呢，喏，這個。”她把手機遞給她。

“全國校花廚房大賽？你會煮吃的？”

“這不是廢話嗎我肯定不會啊，但是你會，我幫你報了。”

“等等！！！”某人的手還在半空，資料已經提交，大大的“報名成功”顯示在屏幕上。

楊洋臉上一個大寫的“得意”，“你已經頹廢了半年，再這樣下去我會瘋的。而且……”她看著手機露出詭異的笑容，“而且評委團里有我最愛的崇槿。”

“幫我撤銷一下，謝謝。”

“我剛交了報名費。”

“還要給錢？”

“哇塞，要是贏了第一名有好幾萬獎金的！！！而且還有機會簽約崇槿的娛樂公司，是不是超級贊？”

某人一臉黑線低聲嘆氣，吹著初夏還不算熱的風，扶著額頭接受了這事實。

在食堂渾濁的雜菜味道下，她抬起頭看窗外天氣正好的五月天，風里還有少許涼意，校園那一排掛滿樹的小白花，傳來一陣陣青澀的香味。這時候，水中的落羽杉還翠綠如春。

崇苗看著大片草坪出了神。

那次，急著跑去食堂趕吃剩飯菜就從草地上直穿而過，到了食堂已經滿頭大汗，狼狽地喝著全食堂最后一碗綠豆沙，楊木森突然坐到對面，沖她笑笑，“我拍得是不是很美？”說完，把手機遞到她面前。

屏幕里，瘋婆子頭、表情如便秘、無影腳隔壁還豎著“小草青青，請勿踐踏”的牌子。

噗。

“喂！！！”楊木森迎面接住了她從嘴巴噴出的溫熱綠豆沙。

“咳咳咳咳，你給我刪了！！”

“紙巾給我！！”

“照片刪了我就給你！！”

“死丫頭！！信不信我發出去。”

“你試試看，我立馬跟你絕交！！”

“我就不刪，我就喜歡你這么傻不拉幾的樣子。”說完，楊木森就得意地轉身離開了。

想到這里，她又忍不住刷新楊木森的朋友圈，除了隔三差五地發發咖啡杯、總裁上身、山珍海味、帥哥美女云集的party外，并沒有超過十個字的感想。

突然，手機響起，是崇槿，他說今晚慶功宴之后就會回來，一起去吃個晚飯。

近幾次，他都喜歡去附近的五星級餐廳包場，然后一月兩次的約飯搞得像婚宴一般隆重。

“今晚我們不吃那么貴了好嗎？”

“你不喜歡那里的菜式嗎？”

“不是不喜歡。”要不直接說是不喜歡他每次都給自己準備貴重禮物？還有每次吃飯幾個服務員就圍著兩個人轉，全場只有一處燈光，好像在舞臺上用餐似的特別不自在。

“我這次去巴黎給你買了一件D家最新的連衣裙和高跟鞋，后來發現一條披肩很符合你氣質，我也買下了，真想——”

“哥，我真的很少穿高跟鞋呢，家里的鞋柜已經有十五雙你送的高跟鞋了，我有好幾雙一次都沒穿過。”

“傻瓜，你喜歡什么時候穿就什么時候穿。”

“我不是這個意思。”呼，崇槿的改變讓她越來越跟不上節奏。他一個大明星擁有的時尚觸覺，套在自己這樣一個普普通通的大學生身上，“人家以為我是上一期福利彩票的一等獎呢。”

如往日，雖然崇苗已經早了十五分鐘到，可他還是早已在座位上等著，這次他并沒有察覺她已經來到，靜靜地看著餐桌中間那根跳動的蠟燭出了神。

不久，抬起頭側臉去看這座已陷入霓虹燈光中的城市，外面的黑夜不算黑，唯有圓月讓天空看起來值得駐足。

他仿佛被精雕細琢的側臉，像是古裝劇里走出來的公子，她也被洗腦了，崇槿最近的古裝角色簡直就是捕獲了所有女性的小心臟，粗眉下深邃的眼睛比天上的星星還要明亮卻帶著溫柔。

他忽而蹙眉，手伸進口袋拿出一個白色的小盒子。

“對不起，我來晚了。”

他措手不及地把盒子放回口袋里，“是我早到了而已。”說完起來為她拉開椅子，從他的白色紙袋里拿出披肩披到她的肩上，“今天空調好像有點涼，你先披著。”

他的笑，和電視劇里的霸道學長一樣，美得讓女主角垂涎。

“謝謝。”

晚餐總是開始于一些客套話，之后便聊到她班上最近發生的一些好笑的事情，他也會隨性聊起以前在學校里的往事，之后就會聊聊他在劇組里遇到的各種事情。

有時候她會忘記他的身份是哥哥，往他身上投注小粉絲的眼神，就這樣從六點半一直聊到九點半。

突然，餐廳停電了，她第一反應是看看窗外的燈光有沒有熄滅。

就在她覺得一個五星級餐廳不應該這么容易停電的時候，對面60層的大樓外墻上幾個十分耀眼的字母印入她的眼簾：

Willyoumarryme?

“哥你看，那里有人——”

“嫁給我好嗎？”

世界停止了轉動，所有人都停住了呼吸。窗外依舊是一片霓虹燈的海洋，而崇苗眼前，只有被對面大樓射入的光線打在臉上的崇槿，單腳跪在她面前，眼神懇切。

鉆戒在他手里閃閃發亮，款式簡單但意義重大。

四肢僵硬的崇苗屏著的一口氣仿佛過了一個世紀。

……“如果你沒有瞎，就嫁給我。”

崇槿雙眼熠熠生輝，將盒中的鉆戒取出來，“我是認真的。”

差點窒息的崇苗趕緊吸一口氣，“哥。”

他微笑的臉沒有變，“我不介意你還叫我哥，我只想給我等待了多年的事情一個結果。”

崇苗腦海飛快地回想起七歲生日那年，六年級的他，扶著她的胳膊，認真地說，“不會沒有人愛你的，如果你害怕，等到你十八歲我就娶你。”

她再一次差點把自己憋得暈過去，再換一口氣。

“我真的好希望自己不再是一個人，即使再辛苦，我也知道家里有個人在等著我。”他的雙眼醞釀著期盼，明星這條路已經讓他的心滿目瘡痍，每次回到比荒野還要安靜的家，他都只能默默地打開電視。

可崇苗的心里，一份未知的感覺在暗涌。

這份暗涌膨脹了內心對楊木森的想念。

從崇苗一秒鐘的晃神里，崇槿看到了她的猶豫，她的心果然還是被楊木森占據了，滿滿地占據。

“苗苗你不用著急拒絕我，我可以等你。”

說著，他起身將戒指放在桌上，將她擁進懷里。

他衣服上熟悉的味道讓她感到無比安全，像從童年直接穿越而來的感覺。

可這樣的感覺，就是愛嗎？楊木森都說中了，崇槿真的為她買了對戒，他現在手中就帶著一枚同款的戒指。

看著那幾個英文消失在對面大樓的時候，她長長舒一口氣。

“我在巴黎的時裝秀上遇到了楊木森。”

“哦，是嗎。”為了不讓發現內心過多的掙扎，她只能這么淡淡地回答。

“他去英國才沒多久吧，整個人看起來不一樣了。估計交了新的女朋友，一起看時裝秀的時候好親熱。呵呵。”

“看來國外的妞比較適合他。”她假裝笑笑，胸腔內淪陷為一片沼澤，掉進好多掙扎的情感，都逐漸被吞噬。

“不像是外國人。”

就在這時候，微博彈出：您關注的人已更新。

一女生穿著黑色的掛脖吊帶裙，嘴巴銜著叉子，眼睛大而有神，鼻子挺直看起來是混血兒，燦爛的笑容里酒窩掛在兩邊，場景一看就是西餐廳。

楊木森靦腆地笑著，一手搭在女生的肩上，一手搭在椅子上，動作親密得自然嫻熟。

更新才發出1分鐘，留言已經上百。

恭喜森木學長。

森木學長越來越帥了。

這是森嫂嗎？太美麗了，快點給大家介紹一下嘛。

……

好想你。

當崇苗意識到自己把想的打出來并且發出去，立馬按了刪除。

沒想到，她之后“好想你啊，森木學長。”一蓋就是50樓。

而后便是起哄的人群——

ID好愛你呀學長：你們有看見嗎？崇苗“好想你”的秒刪留言！不會只有我一個人看見了吧。

ID終身跟班：我也看見了。這種留言很不道德耶。

ID別輕視我：前女友現身，戲來了。

ID愛慕S：@崇苗，別鬧事。

ID心里涼涼的：@崇苗，別這樣，請祝福。

……

刷著留言，鄙視她樓層近乎比評論照片的還要多。

“到學校了苗苗。”

崇苗推開車門，突然一陣閃電般的燈光刺得她睜不開眼睛。她下意識地捂住眼睛，而崇槿則是下意識地拿衣服將她罩住，“別怕，是記者，回來坐到最后排。”

沒待她坐穩，崇槿已經急速倒車，然后轉彎用飆車的速度開離學校。

“被拍到了嗎？”

“可能。”他還在以時速120公里行駛著，直到接近家里才緩下來，“要不今晚住家里吧。”

“嗯。”不知是因為求婚不成功造成尷尬還是因為楊木森的那條微博，使她一個晚上都被“請勿打擾”的低氣壓籠罩，更巧的是打開電視，娛樂節目里播放的是崇槿參加新電影殺青和粉絲慶功的活動。閃光燈下的他露出招牌笑容，和粉絲們玩著互動游戲都能溫柔地給她們戴上眼罩、送上禮物，然后比心自拍。臺下全是陣陣尖叫聲。

崇苗看看亮著燈的浴室，里面傳來崇槿洗澡的水花聲。

心里亂如麻的感覺就像包里的耳機線纏得亂糟糟怎么都解不開。

不過自從楊木森離開，徘徊在他和崇槿之間的感情，才終于得到明確地偏移。

她突然仰著頭靠在上沙發上失聲傻笑。

噗呲。

冰涼的啤酒在開啟瞬間跳出瓶口，啤酒花的味道頓時刺激鼻腔，喝上一小口，氣體像小針一樣戳著口腔，然而大口大口地咽下去就麻木了，只感覺到冰涼降下心火。

兩瓶下肚以后，終于有點輕浮的感覺。

“別看這個了好嗎？一直在重播。”崇槿突然出現在她身后，拿著遙控器轉臺。

崇苗側過頭去看他一眼，穿著短褲和背心，手臂上不過分粗壯的肌肉看著很想上去捏一下，他肩上搭著毛巾，時不時擦擦還在滴水的頭發。

她睡在沙發上，頭從靠背往后仰，世界倒過來。

嗯，倒過來看，也還是這么帥。

“哥，你好帥。”

他明顯頓了一下，眼睛從電視轉移到她身上來，“喝多少了？”

有點控制不住嘴巴，“4瓶。”

“最后一瓶咯，我喝了吧。”他搶在她伸手之前把啤酒打開，喝一口。

叮咚叮咚。

“誰這么晚。”

某人醉意地笑笑。

“晚上好崇先生，您買的外賣到了。”

“這么多！！謝謝你。”這區無論是什么都需要由保安轉交，除了住戶，探訪，其他人一律不可以進，“苗苗。”崇槿蹙眉看著他，又看看手里一打啤酒，大開冰箱放了一半進去，然后把剩下的放在桌上，“只能喝這些。”

“陪我喝？”

“當然。”

她臉頰微紅，眼神游離，突然從沙發上跳起來，抱著腿倚坐在他的身邊，這畫面沒有一絲像求婚失敗后該有的尷尬。

崇苗一手奪過遙控器，“我要看《午夜空鈴》。”說完靠在他的肩上又喝完一瓶。

任憑電影的開場怎么恐怖，她依舊面無表情地盯著屏幕。

她是在放空吧。

“不喝了好嗎？”

他才說完，她便抬頭、瞇起眼睛看著他，眼淚緩緩流下，“以前都是二哥陪我看的，我總是這么坐在他身邊，他會時不時嚇我……你陪我做過什么？”又打開一瓶，這瓶不知道為什么一開就噴濺出來，她并沒有在意，醉醺醺地繼續喝。

“是的，我確實沒陪你做過什么。”她說得對，這兩年，除了休假陪她逛街吃飯，基本沒陪她做過有意義的事情。由始至終，他的心一直都只想娶她而已，與其說娶她，她可能會變成一只圈養的寵物，每天在家守候，這是明明就是圈中人娶圈外人的必然后果。想到這里，他突然有點不舍，那個熱愛自由的她。

“那你還向我求婚？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嗎？”她說話都閉著眼睛，估計喝完這瓶就會暈過去，“愛一個人是什么感覺啊，是不是很想他，看到什么都能想到他？我現在怎么會有這種感覺呢。”

“你喜歡他，是嗎？”他的聲音沒有偽裝，有些顫抖，這里沒有外人，他不需要再用戲子的身份去掩蓋自己的情感，“可我并不想把你讓給他，我喜歡你，我愛你，無時無刻都在想你。”他把頭靠在她的頭上，用臉頰輕柔她柔軟的頭發。

“你的愛是大家的，你看，你看看你那些女粉絲，做夢都在想你——嘔，唔，咳咳。”她忍住嘔吐，跪在地上，趴上桌，摸到一瓶又“噗呲”打開。

“好了不喝了，給我。”才奪過啤酒瓶兩秒，崇苗就瘋了一樣搶過啤酒，用力扔在地上。

啤酒四處飛濺，最后灑滿一地。

白色的泡沫，漸漸消失在柔軟的地毯上。

那些冰涼，都被吸收了。

“你管我！！”

崇槿搶過她又準備打開的啤酒，扔到沙發上，將她公主抱上樓，“再喝，你真忘記上次喝太多導致酒精過敏了吧！”

她沒動了，靜靜地窩在他懷里，質感近乎透明的雪肌細膩至極，酒后涌現的紅讓她的皮膚看起更吹彈可破。

才放下床不到一分鐘就吐得滿床都是，崇槿又將她抱起，送回自己的房間。

吐完之后崇苗感覺舒服多了，但依舊處于斷片模式。

“別走。”她一手拉住他的手，好暖，“陪我好嗎？楊木森。”

崇槿早已猜透崇苗的心思，卻依舊不甘心。

他爬上床，親吻爛醉的崇苗，從額頭到鼻子，輕柔地吻下去。

“苗苗，你愛我嗎？”

她半夢半醒，推開他，又緊緊將他抱住，“我居然會這么想你，回來好嗎。”

哭著哭著，她睡了，還靠在他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