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
敲門聲喚回了正看著49層樓高風景發呆的崇苗。
“這是公司的資料，現在幫你導入電腦。有什么特殊請假記得上OA申請。”那位看起來比她大不了多少歲的女同事將她從頭到腳地看了一遍，雖然她不自然地低頭看著資料，依舊能夠感覺到投來的眼光帶著銳利。
“年紀輕輕能做夠坐上這個位置，真厲害啊。”
崇苗尷尬地笑笑，剛還慶幸自己在大一大二的時候為了追上楊木森的腳步讀了很多行政、企業管理的書籍。
可一想起自己的上司是楊木森，崇苗就打個寒顫。
“你長得真漂亮啊，以前是不是上過電視啊？感覺很眼熟。”文件很大，傳輸還需要點時間，但是崇苗恨不得那位同事當她透明就好。“CEO的辦公室是最近才從A城遷過來的，聽說CEO帥爆了，但是脾氣也很爆，你要小心點。”
“是嗎。”尷尬讓崇苗四周的氣壓都低下來，那位女同事卻不以為然，依舊興致勃勃。哎呀，可惜了，文件傳完了。
送走了超八卦的女同事，崇苗坐在辦公椅上，看著這房間，明亮的白色簡約裝潢，沒有多余的裝飾，連蘋果電腦都是冷色調，一切看起來都干凈得和她的工作經驗一樣。
她看著沙發角落上整齊的毯子，心里告訴自己這不是為了長期加班而備的。她還細心地發現總裁助理的辦公室比HR的辦公室綠化做得更好，除了普通的綠蘿、爬墻植物，還有一缸苔蘚植物，里面還裝飾著各種可愛的小動物。
看了兩個小時資料，她終于敢站起身時深吸一口氣，“要是楊木森出現，一定要當他陌生人，一個陌生的上司，不可以帶半點私人感情，好好地接受這份工作。”鼓勵完自己，然后又坐下繼續看資料。
公司簡介的PPT里楊木森穿著一身黑白正裝，輕質清冷，表情嚴肅。
“不要帶私人情緒！”她捏了大腿一把，將資料迅速看一遍，短短一個上午就習慣了這種環境下工作。
叩叩。
“請進。”
“你真的還在啊。”一米八的混血楊副總在公司應該也還是女同事們的愛慕對象吧，笑起來暖得有些過分。他垂下深眸看手表，“快一點了，帶你去公司的食堂。”
公司的食堂足足一層，雖然人潮已經散去不少，但依舊讓崇苗感覺到壓力。
“吃這么少哦？難怪這么瘦。”楊霖千整頓飯都心事重重，并沒有多說話，吃完最后一口，看到崇苗的餐盤里還有一半，筷子好像在挑豆子似的，也一副心不在焉。“在想森木嗎？”
“呃不是。”其實，處在這樣的環境，除了他她還能想到誰。
“那是菜很難吃咯？”說完，拉開襯衫的袖子，看看手表。
“你趕時間的話先走。”
“我在等你。”
“……”
“要去接森木兩點半的飛機。”
他看見她被嗆到猛咳嗽，把自己沒有喝過的水遞過去。
灌下半瓶水，崇苗的心像只彷徨踱步的雞。這么突然就回來了？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呢！
“本來是要下周才回來的，但是突然來了個大項目，時間還很緊。上班第一天就要加班，可以適應嗎？”
當然，特別是圓圓車禍離開之后，她恨不得每天24小時都在工作，于是自信地回答“我可以。”
“嗯，這三個字我喜歡！”楊霖千黑白分明的眼睛突然露出一絲機靈，“這么大個項目下來，害你們都沒有時間談情了。”然后咯咯笑得很奸詐，隔壁的女同事不禁多看兩眼。
崇苗并沒有回答，埋頭夾著米飯送進嘴巴里，自從一年前嚴重胃出血，她就沒敢再狼吞虎咽，有時候胃痛起來好像內臟被扭到一起，然后吐個不停。
在楊霖千第三次看手表的時候，崇苗決定把剩下的飯菜都倒了。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緊張將她籠罩得密不透風。楊霖千將她帶到一間品牌店，挑了一條更合她氣質的黑色連衣裙，換了雙黑色的高跟鞋，然后匆匆趕去機場。
她看著窗外發呆的側臉還是那么美，眼波轉流，但是她一直在摳裙角。
“很緊張？”他有點取笑她，可她一點都不在意，因為緊張快讓她呼吸不了，看著天空越飛越低的飛機傳來震耳欲聾的聲音，五臟六腑都仿佛要被顫碎。
“妝補。”
她晃過神來，趕緊從包里拿出粉餅，不料一個手滑粉餅碎了一地。倒霉。
說時遲那時快，那個曾經朝思暮想的身影靠近了。
“Hi，森木！！”楊霖千手在半空狂搖。
崇苗還在撿起地面的粉餅碎，抬頭一看，穿著一身休閑服的楊木森已經快走到她跟前。
那股熟悉的紅茶味，曾無數次繚繞于夢境。
那香氣，好像一股涼風吹向她，她繃直自己全身的神經。
因為帶著墨鏡，她只能看到墨鏡里自己的倒影越來越大，而她并不知道此刻楊木森幾乎和她一樣緊張。
他沒有停下腳步，繞過她，徑直朝車的方向走去。
“呼，不要帶私人感情！”她再次提醒自己，用力地捏了下手臂，小跑跟上已經在談項目細節的楊氏二人組。
三人站在車前，楊霖千用眉目提醒崇苗打開車門，她才動作笨拙地開了車門。
楊木森面無表情地站在車門前，頓了兩秒，即便看不到他的眼神，也不難發現他蹙緊的眉頭。
上車后，楊木森取下眼鏡，清冷的沒劃過他高挺的鼻尖，深邃的雙眼透露著疲倦，一邊看著窗外飛逝的景物，一邊聽著楊霖千的建議，時不時“嗯嗯”地回答。
他全程沒有看過她一眼。
那是因為如今的他就好像一個十分憧憬大海，但是又因為溺過水而不敢靠近海域的小孩。
“苗小妞，你有聽我說話嗎？以后這些工作都由你來接手。”
“好的。”
他終于花了0.5秒看了讓她一眼，瞎子都能在他的眼神讀到不滿意。
崇苗縮縮腳，后背緊緊貼著座位，低著頭，不敢看他。
這一刻，她真切感覺到現在的楊木森已經不是以前的楊木森，他是一個集團的CEO，從骨子里散發出來的成熟，像可以吸引一切狂蜂浪蝶的百里香，同時，也暗藏殺機。
可這樣的他不是她以前一直都幻想著的嗎？奈何自己卻停下了腳步，如今跟不上了。
他捏捏眉間，瞇瞇眼睛，深吸一口氣。“到了以后你們準備一下會議室，我去瞇半個小時。”他又偏頭痛了，自從熬夜成了一種習慣、早上在英國，晚上在國內成了常事之后，偏頭痛就好像一只難纏的跟屁蟲，吃什么藥都趕不走。
她靜靜地看著他略帶難受的表情，心發出微微破裂的聲響，越是握緊，那破裂的聲音在手心里越是密集。
好想握著他的手。
然而她之后便沒有心思去想私人感情的事情，因為新崗位的忙碌和對工作還不上手讓她忙昏了頭腦。
會議室里坐著二十人，做會議記錄的妹子鍵盤一直啪啪作響，因為時間緊迫，嚴格的楊木森兩小時才放人休息十分鐘，就這么一直開到晚上十一點。
崇苗的筆記本寫了二十頁，因為害怕錯過什么，連休息的十分鐘都在忙于整理筆記。
倒是楊木森能一分鐘就睡著，每到休息時間，就瞇上一會兒。
已經十二點，進度比預期要好很多，大家才敢伸個懶腰放松一下僵硬的四肢。
楊木森還在講，同時留意到正在埋頭飛快寫著筆記的崇苗，左手不自然地摳著胸口下方的衣服，嘴型時不時發出沒人聽見的“嘶”的聲音。
他眉頭微微一蹙，很快又松開。
“崇苗！”這是他今天第一次叫她，把她嚇了一跳，筆在筆記本上劃開個口子。
那個聲音，像是冰封的湖面被春風吹開的第一道裂痕。
“在。”他面無表情，冷漠、嚴肅，那沒有語調的叫喚好像用一塊紅磚往她臉上砸來。
“去叫食堂值班的員工，二十分鐘后把飯菜打包送上來。”他看著她的眼睛，好像看著一堵墻，哪怕多點表情都會浪費心思，“你先去吃了再上來。”
會議室里的人沒敢討論，只能十分鬼祟地用眼神相互交流起來。
她準備開口說自己可以打包給大家吃了先，卻被楊木森目光凌厲地一瞪，“別廢話浪費我時間。”
茶水間里，準備先喝杯咖啡的崇苗，胃抽痛得更厲害了，一個沒忍住，吐了一地酸水。
“哎喲姑娘，阿姨剛把這里拖干凈呢，我一個打掃的還要加班不容易啊！”阿姨拿著地拖，臉比鍋底要黑。
崇苗趕緊道歉，然后箭步趕去食堂。
為了楊木森回來，每個部門都要找人留守加班，隨時等待工作安排，連食堂都不例外。
食堂只開了一排燈，腳步聲在空間里回蕩，缺少了人氣的時間感覺十分陰森。
值班的大廚大叔看見崇苗走來，揉揉惺忪的睡眼，不滿地皺起眉頭，“唉，干廚房的還要加班到那么晚。”
崇苗剛開始有點尷尬，然后認真地把每個人要吃的套餐列給大廚，“師傅，麻煩做二十份套餐。”
“行，好了我叫你。”
“對了，要二十分鐘以內。”
大叔放下菜刀，手擦擦圍裙，嗤笑道，“開什么玩笑美女，二十分鐘怎么做二十份啊！沒看見就我一個人嗎，現在都十二點多了。”
二十分出不了，楊木森估計要發火的，“要么我幫你切菜，那樣會快點不？”
“你？”大叔嘴角露出的就是恥笑，“切了手指我可不負責。”
崇苗什么都沒說，洗干凈手，擼起袖子就開始跟著菜單備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