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大概是出了交通事故,車輛堆積擁堵在高架橋上,陳父對他們說了幾句話,解開安全帶下車查看。
方漾禮貌地應了,接著附身撿起來那部手機,遞給陳褚戈。
屏幕白光大亮,在半黑的傍晚暈出一大片光輝。
陳褚戈微不可見地抿唇,接過來,低聲問:“看見了?”
方漾微怔:“嗯?!?/p>
陳褚戈問:“看了多少?”
她頓了下,反應慢半拍地回答:“一點。”
她本也沒有特意去看,隱隱約約看見幾個字,偷偷,拍照什么的,而且那個頭像有一點像她堂弟方航的。
方航以前跟陳褚戈一個班,他倆聊天也沒什么奇怪的。
陳褚戈笑了笑:“一點兒是多少?”
“就幾個字?!彼f。
此話一出,氣氛變得有些微妙,陳褚戈轉了個話題,先是不自在地哦了聲,接著,慢吞吞地瞅了瞅她,問:“上車前,怎么哭了?”
“……”
方漾把頭轉過來,還以為自己是聽錯了:“你在問我?”
陳褚戈挑眉:“不然我是在自言自語?”
“你問這個干什么?”
他的問題真多,方漾不想開口都沒辦法,不想回答他的問題,只好反問他。
“心情不好?”陳褚戈輕咳一聲。
方漾看著他。
真奇了怪了:“哭難道還能代表心情好嗎?”
陳褚戈:“……”
不知道為什么,方漾總覺得陳褚戈是在沒話找話,問的都是些廢話。
陳褚戈不耐煩地揉了揉頭發(fā),從來沒有安慰過女孩,沒什么經(jīng)驗,陳褚戈覺得這事還挺棘手。
僵持了一會,他突然貓著身子往前探,拉開副駕駛座位前的柜子,從里面掏出一根巧克力和一包新的紙巾,扔給她。
紙巾被他撕開,露出一小截,方便抽取。
她捏著柔軟的長方體抽紙,心里咯噔一下,溫吞地道了謝。
過了一會,陳父還沒上車,兩人一直沒說話,方漾扭臉看著窗外,覺得氣氛沉悶。
陳褚戈捏著手機,有一搭沒一搭地點。
陳褚戈:【龐一明?!?/p>
龐一明:【怎么了褚哥?】
陳褚戈:【女孩傷心的時候一般該怎么辦?我直接問了幾句,似乎……效果不太好?!?/p>
手機死寂了有好一會兒。
就在陳褚戈以為李紹是手機被搶劫的時候,總算亮屏冒出一條消息。
結果還她媽是條語音。
陳褚戈:“……”
他按住那條藍色的框,本想來個語音轉文字。
結果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手機剛才摔下去的時候粘上了不干凈的東西,沒反應,他接著又長按了一下。
語音蹦出來:“這得哄啊你知道吧,一般這種時候女孩就——”
“……”
陳褚戈反扣住手機,輕咳了一聲。
心里想罵人。
車子里安靜如雞。語音半途被他攔腰斬斷,陳褚戈現(xiàn)在心里是百轉千回,翻江倒海。
他心想這要解釋嗎?可解釋的話,這他媽怎么解釋?說我剛剛問的女孩是你?說我看你哭了,就問問我兄弟怎么哄你?
不可能。
要他陳褚戈那么說,不是已經(jīng)嗝屁了,就是在要嗝屁的路上。
那不解釋,這傾向性這么強的話,很容易讓“人”誤會他有女朋友吧?
她這么喜歡自己,會不會傷心欲絕?
“……”
“沒事,你可以繼續(xù)。”方漾“善解人意”地帶上耳機。
“……”
她點開一個吃播,看了起來。
陳褚戈癟了癟嘴,有點不高興。
他心想,你表面若無其事,佯裝鎮(zhèn)定地看手機,其實內心估計都心碎了。
“……”
-
方漾站在她們家小區(qū)樓下,慢磨磨地往自己家蹭。
偶爾一個婦女跟她打招呼,她撐起笑意回了個笑臉。
不知不覺走到電梯口,角落里因為感應燈的亮起照出一個藏匿的人形。
蔡家作看著她,推了推眼睛。
方漾笑起來:“你怎么在這站著?”
蔡家作:“我下來扔垃圾,結果垃圾袋破了,……所以我在找,有沒有掃帚和鏟子之類的?!?/p>
地上確實零碎地鋪開了許多垃圾,七零八碎。
他手里拿著一個掃帚,方漾哦了一聲,癟癟嘴走過去幫著他掃那一地的垃圾。
方漾看著明顯興致不高,因為如果是平時,她一定會罵一句“你是不是傻啊”之類的玩笑。
但今天卻什么話也沒說,連原本要問蔡家作那封信的事也忘了。
掃完一地的垃圾,方漾將他們一股腦全扔進垃圾桶,拍拍手說:“好了。”
蔡家作笑:“嗯。”
“走吧。”她擺擺手:“上樓?!?/p>
“滴”一聲響起,金屬制的電梯門緩緩拉開。
方漾耷拉著腦袋走出去,蔡家作跟在身后,看她沒精打采地就要開門,想要叫住她,結果她已經(jīng)開了門進去。
關門聲打破寂靜。
感應燈暗了又亮,他手里的手里的禮物盒子被捏了捏,最后還是被放回了書包。
“生日快樂”四個字也沒來得及說出口。
-
門被關上,室內一片黑暗。
方漾不想開燈,站在那里,站了有好一會。
她嘆息一聲。
不想去面對滿室的空寂。
下一秒。
突如其來,燈光亮如白晝,晃的她刺眼,耳邊響起幾個劇烈的聲音和小禮炮的響聲,驚得她縮了縮脖子。
“surprise!”
方輝南和何麗萍站在客廳中間,方航在一邊,都笑著看她。
方漾站在門口,呆住了。
餐廳的桌上,火鍋的白氣騰騰地往上冒。
打到磨砂裝飾玻璃上,方漾一時有些恍然。
“我真沒想到,姐你居然還會哭?”方航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一條腿跪在椅子上,胳膊趴著看她:“你什么時候這么玻璃心了?”
方漾:“……”
“這么難過嗎?姐,如果我們真沒給你過生日你會這么難過嗎?”
“……”
“閉嘴?!?/p>
“你還在門口站了一會,是不是當時覺得特失望?”
“……”
何麗萍正在準備蛋糕,招呼方耀南將晚餐從廚房里端出來:“誒,要不要叫老陳他們啊,怎么說也送了漾漾兩次了,該謝謝吧?”
方耀南思考了一下。
“下次吧,今天漾漾生日,也不方便?!?/p>
“哪兒不方便了,我聽老陳說他兒子跟漾是同學啊?!?/p>
何麗萍說:“而且這孩子以前還跟方航是同學,剛好三孩子都認識。”
方耀南:“跟方航也認識?那剛好可以熱鬧熱鬧?!?/p>
何麗萍:“對啊。”
方耀南突然猶豫了起來。
“快打個電話問問,”何麗萍擦擦手:“說不定還沒走遠。”
兩個人在廚房忙活了一會,方航跟方漾兩個人窩在在客廳看電視,對此渾然不知。
方漾抱了包薯片嚼。
方航去搶她的薯片,扔了一片到嘴里。
“姐,”電視正播著一部韓劇,方航看她目不轉睛,戳了她一下。
這時候女主正被人綁架,兩人爭吵之間女主露出了脖子后面的胎記,接著男主和男二出場。
他指了指液晶屏,又指了指自己問:“你覺得我和孔侑比哪個更帥?”
“……”
方漾看他,就像是在贊賞他有這個勇氣問出這個問題一樣。
方漾笑著反問他:“那你覺得我石原里美哪個更好看?”
石原里美是方航的女神,他的夢境常駐女主角之一。
“……”方航捏了片薯片咔嚓咬下去,癟了癟嘴。過了兩秒他轉回頭,勉強笑道:“你好看?!?/p>
方漾也笑,盡管如此,但她選擇說實話:“孔侑帥?!?/p>
方航:“……”
方漾一點不按套路出牌,方航接著看電視里的劇情,對孔侑狠得牙癢癢。
液晶屏里的男人背光而來,高挑的身材,宛若走秀的身姿,手執(zhí)一柄長劍,頃刻之間將車一分為二,車身錯位,慢鏡頭看起來格外詭譎。
“……”
我草。
方航驚了:“他把車給切了?”
方漾:“……”
“是嗎?他是把車給切了是吧?你也看見了啊,太扯了?!?/p>
“安靜點。”
“不是,姐你喜歡這樣的?異種人?”
“……”
方漾真是很想打人。
門鈴聲響起。
“誰?。俊狈胶郊{悶。
方漾拍拍手上的薯片渣,從沙發(fā)上跳起來。
她沒穿鞋,踩著光腳丫子就往門口跑,一把拉開門:“作作——”你來了……
方漾光著腳站在淺棕色的墊子上,手伏著門框,笑容大大地僵在臉上。
門外,陳父笑了笑,站著,手里提了兩箱東西,陳褚戈在他后面,聽見她的聲音,幽幽地看了她一眼。
“……”
方耀南跟何麗萍感覺從廚房出來接客,幫著招呼陳父。
“陳叔叔?!彼目陌桶偷亟小?/p>
方漾硬邦邦地側身,好讓他進門。
“哥們,”方航丟了東西跑出來:“你怎么來這了?”
陳褚戈套上一只鞋套,聽見這話,抬眼看方漾:“不是你邀請的?”
“誰邀請你?”方航吃驚臉,站在他倆中間左右看。
方漾睜大一雙眼睛,突然被指認,覺得這話不僅匪夷所思而且相當不可思議:“我?”
方漾微微失措。
“嗯哼?!?/p>
“我沒有啊。”
陳褚戈套上另一只鞋套,碎發(fā)微微落到額間,表情晦暗不明。
他直起腰,方漾本能地小退了兩步,陳褚戈微微皺眉,看起來像是真不知情。
兩人站在門口,僵持不下。
方航左右看看,抓了抓后頸。
“什么呀,管他的,來了就進來唄。”方航一頭霧水,開開心心招呼陳褚戈進屋。
方耀南跟陳父一塊兒在客廳說話,何麗萍從廚房出來,跟陳父打了招呼,隨機看向正進門的陳褚戈:“你就是阿褚吧?”
方漾看著她爸站起來,手搭上陳褚戈的肩膀,瞬間明白了什么……
“叔叔阿姨?!标愸腋暌灰淮蛄苏泻簦骸拔沂顷愸腋?。”
方漾詫異地撩開眼皮瞟了他一眼,看他這么乖的樣子還以為自己見著了鬼。
陳褚戈差覺到她的目光,看過來揚了揚眉。
何麗萍:“阿褚長得挺帥?!?/p>
陳褚戈:“阿姨過獎了?!?/p>
方漾:“……”
“剛好今天是漾漾生日,過來一起吃個飯,啊?!?/p>
方耀南用商量的語氣開口,看了看陳父,笑呵呵地說:“這不正好,你跟方航也認識嘛,都是同學,一起熱鬧熱鬧?!?/p>
真相大白了。
肯定是她爸媽自作主張邀請來的。
還說是她邀請的?
方漾心情瞬間不好了。
陳褚戈被方航拉著進了客廳,方漾認命關門。
方航亢奮異常:“來來來?!?/p>
陳褚戈沒有一點自己是客的自知之明,被他拉著走像是習慣了,也沒去管:“你們剛干嘛呢在?我聽見你說什么,姐夫?”
方航捏著遙控器指了指電視頻幕:“對啊,看我姐夫切車,牛逼壞了,簡直亮瞎我的狗眼。”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