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靈兮起身開門。

門開的那一瞬的結果是她完全沒想到的，一直想念的人站在門口，笑著對她說，“新年快樂。”

路清川被樓道明黃色的燈光映襯出幾分疲憊，穿一件淺藍色Polo衫，米色的休閑長褲，突然出現在葉靈兮眼前。

“路老師，你怎么會來？”葉靈兮表情透著滿臉的驚訝，事發太過突然，她一下子有些緊張起來。

“期末的時候聽陸子文老師說你要到江島過年，我想我也在，不如一起。問了他地址就過來了，不知道會不會打擾到你？”

“當然沒有，怎么會！快請進。”葉靈兮沒有準備多余的拖鞋，路清川便脫了鞋在屋里打赤腳。

“路老師好！”白羽見到路清川，也是同葉靈兮剛剛一樣的驚訝，隨即幫路清川準備了一副碗筷。

祝酒詞剛剛說過就奏效了。

路清川放下從平城帶來的禮盒，坐到葉靈兮旁邊的位置。

“你們還會做江島當地的特色菜？”路清川看著餐桌上色香味俱全的年夜飯，笑著問。

“嗯嗯，是兮兮無師自通。怎么樣，夠豐盛吧，到了可以開店的水平了嗎？”白羽雖很少在課堂外通路清川有交集，但外向開朗的性格，讓她終于找到合適的機會可以助力一下好姐妹。

“當真？那真的可以開店了，不知道旺角魚排的老板會不會介意。”路清川看穿，卻沒有直接說破。

“原來您知道這是我們定的餐……”白羽有些不好意思。

“路老師是半個江島人，輔修過心理學，所以千萬要在他面前說實話哦。”葉靈兮將路清川的酒杯倒上葡萄酒。

“我有那么可怕？”路清川反問白羽。

“那怎么可能，您在我們學生的眼里是和藹可親又滿腹經綸的路教授，我們都對您很敬仰，第一次跟您在這么家常的氛圍下不談學習談別的，有點緊張哈哈。”白羽平時都戴隱形眼鏡，今天要打掃房間就戴了一副框架眼鏡，說完推了推鏡架，看了看葉靈兮的反應。

“我過年這些天應該都會在江島，如果你們有時間，我愿意盡地主之誼。”路清川接過紅酒。

“真的嗎？我們都以為您只可高山仰止，原來路老師這么平易近人啊！”白羽又看著葉靈兮發出感嘆，等著葉靈兮說話。

“你也是這么認為的？”路清川也看向葉靈兮。

“我覺得平易近人和高山仰止不沖突。您是二者兼顧的學者，所以我們對您既景仰又尊敬，但沒有架子，有時候如您所說，很像朋友。”

路清川難得聽到好學生當面說他的“好話”，不由啞然失笑，“講臺下我很愿意跟你們成為朋友，不僅僅局限于課本上的那些知識，其他如果可以，我都很愿意傾囊相助。”

“仰之彌高，鉆之彌堅。”葉靈兮同樣報以笑容。

白羽在一邊作為旁觀者，有點不適應這兩個人文化氣息濃郁的交流過程，插不上話，但看出兩個人對這種方式樂在其中，作為局外人由衷的開心。

“路老師，很開心能跟您一起度過除夕，除舊迎新，新的一年希望您一切順意。”葉靈兮舉起酒杯，三個人清亮的酒杯碰在一起的聲音配上電視里的晚會主持人喜慶的過年祝福，這些都是葉靈兮曾經沒敢想的事，如今喜出望外的變成了現實。

三個人的“團圓飯”結束，簡單收拾好，路清川邀葉靈兮和白羽一起到一杯滄海附近賞煙花。

白羽借口說要同家人和男朋友視頻就不出門了，于是心滿意足的實現了葉靈兮和路清川兩個人獨處的除夕夜。

江島的夜晚兩個人都不陌生，然而江島的除夕夜確實葉靈兮第一次遇見。

“第一次在外地過年，還適應吧？”路清川同葉靈兮出門到一杯滄海的路上，先開口。

“很喜歡，而且有小羽陪我，一點也不覺得這里陌生。”

“看得出，你們把自己照顧的很好，和我想的有點兒不同。”

“您是說我們也很會享受吧？這種方式以后會是我過年的首選，換個地方，換個心情過年也不錯。對了，您不是說過年可能先到帝都嗎？怎么來江島了？”

“今年家人要去澳洲過年，江島有些事還需要我，去澳洲時間太趕，就直接從平城過來了。”

葉靈兮沒再追問，只點點頭。“以前過年媽媽都會親自蒸八寶飯和團圓餅，今年吃到了江島的甜粑，味道也很不錯。圍爐也是第一次吃，南方的年和北方不同，可是我們都很接受這里的味道。”葉靈兮將這幾天所見所聞同路清川聊起來。

觀海閣距離一杯滄海十分鐘的步行路程，沒聊一會兒便走到了。

服務生們看到老板突然駕到，而且還帶著一個年輕的姑娘，都表現出略帶驚訝的表情。

“老板，您之前好像說要年初四才能來，我沒記錯吧？”大堂經理阿超，人有些微胖，圓臉上架著一副黑框眼鏡。

“提前有事回來的。”路清川不做解釋，一臉“我回來有什么問題嗎”的表情，阿超沒敢多問，識趣的走開了。

葉靈兮同阿超打了個招呼，路清川帶她到二樓，讓她先坐，等他一下。

二樓的位置恰好能看到海灘，不同于一樓的風格，二樓更像個私人空間，只有一套淺色沙發圓桌，桌上擺著一束搭配尤加利的粉玫瑰。旁邊有一套同樣色系的寫字臺和書柜，書柜的角落立著一把吉他。室外的部分有一個秋千躺椅。

路清川回來，手中端著剛剛做好的酒。

葉靈兮被寵若驚的站起來，想接過他手中的托盤，路清川卻示意要她讓坐下，“今天我是老板，不是路老師，所以讓我盡地主之誼，客隨主便？”

葉靈兮聽話的坐下，目光隨著路清川的動作，他將托盤放到桌上，是兩杯特調橙花雞尾酒。

“您，親手調的嗎？”

路清川點頭，“不會調酒的咖啡店老板不是好老師，嘗嘗口感如何。”

葉靈兮哪里還會在乎什么味道，除夕夜的驚喜已經讓她開心的飛起來，就算面前擺的是一杯高濃度白酒，她也是幸福的。

路清川調酒時減少了酒精的濃度，使得這杯雞尾酒的味道更為清新。

“好好喝！”葉靈兮不太懂品雞尾酒，只覺得它絲毫沒有酒精的濃烈感，好像只有甜味。

“這是專門為你設計的新年限量款，喜歡就好。”

葉靈兮點頭，她今天穿一件中國紅的短款連衣裙，包身設計，與舞鞋類似的紅色方頭淺口船鞋，紅色的綁帶勾勒出白皙清瘦的腳裸。

“這里觀煙花的角度最佳，是我的私人空間。”路清川也品嘗了自己的杰作，見好學生夸贊的很用心的表情，他很開心。

“是老板的工作區？”葉靈兮恍然大悟。

“答對了。”路清川放下酒杯，將室外觀景臺的燈打開。

海灘上即將上演煙火大秀，映襯著此刻的寧靜。

“以前總是說陸子文老師最懂享受，跟您比起來，他要占下風了。”葉靈兮也走到窗臺，除夕夜的海風陣陣，吹散了潮濕。

安靜的夜晚，清涼的海風，觀景臺明黃色的微光，兩個人的背影，勾勒出一副美好的畫面。

“路老師，謝謝您。”葉靈兮突然說。

“為什么突然要謝我？”

“我也不知道，就是想到，想說了。”葉靈兮頓了一下，“覺得您，很好。”

路清川笑而不語。

“除夕夜可能適合總結過去和展望未來吧。也許是因為我爸爸，也許是因為我是您的學生，但不管是什么原因，都很感謝您，這段時間對我的照顧。我很……很知足，很快樂。”也很幸福，葉靈兮默默說。

“以前說過，不喜歡總聽你對我說感謝的話，但是今天例外，我很榮幸。”路清川看向葉靈兮，光潔的皮膚，鮮少見她穿鮮艷濃郁的顏色，今天這件連衣裙透得她白皙勝雪，不同于在學校時的學生模樣，反而凸顯出一絲成熟。

“這一年經歷了太多，失去和擁有都是我們求而不可決定的事，只希望來年，我的二十歲會比十九歲更成熟一點。您呢，新的一年有什么愿望？”葉靈兮的眼神中帶著的美好與清澈，是路清川在過往形形色色人群中難得見到的。

“很久沒許過什么新年愿望，好像沒什么可許的，我這輩子大概就這個樣子了吧。”路清川說完自嘲的笑笑。

“升職加薪？事業有成？”葉靈兮替他補充，“不過這些您好像都不太需要……身體健康？收獲幸福？”

路清川打斷好學生，“你還有什么愿望，我的也讓給你吧。”

“每個人對來年都應該有些期望的吧……我已經許好了，好歹也說一個？”

“那就再幫你實現一個愿望好了。”

海風吹亂了葉靈兮披在肩上的長直發，穿過她的發絲，帶到路清川的耳邊，肩旁。橙花的香味清新淡然，卻沖入路清川的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