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平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將一眾僵尸交給太醫。
雖說僵尸這個稱呼就很不祥，擺明了是死人了；而且從行為上面看的話，僵尸沒有呼吸心跳，沒有理智，全身大規模病變，除了能動儼然就是個死人無疑……可萬一僵尸有醫治的可能呢？
世人對這類精怪一無所知，古籍的記載不足取信，僵尸這個稱呼也未必嚴謹……總之，江海平希望找到讓僵尸復原的方法。
……
“老吳。”
“什么事？”
“妖魔事件一共造成多少傷亡了？”
隨著封鎖周邊與僵尸事件告一段落，這一天的時間轉眼也就要過去了。江海平總算是不那么忙了，就打算草草的總結一下，看看還有多少問題亟待解決。
“我看看啊……整體來看的話，能確定的妖魔造成的傷亡人數只有九個，多數都是大明都內的軍職人員。”吳特使看著卷宗如實回答。
“這么少？”
“可以確定為妖魔刺客的那些都是直奔皇宮的，那里戒備森嚴，與妖魔交戰的都是宮廷護衛。”
“還有呢？”
“還有就是事情的開端了，城北妖類傷人案，死亡一個平民。然后是你，錦衣衛高官重傷。”
“我算哪門子高官？”
“早晚會是的。”
江海平不想再跟吳特使打岔了，他迫切希望知道全部的傷亡人數，便說：“除了確切為妖魔所傷的人數，那些未定性的也都算上呢？”
“那就多了，被僵尸咬傷抓傷的百姓二十六人，其實可以全部定性為死亡了；然后出城的捕快死亡十五人，一人重傷。”
“我們尚且不能斷言夜中魔鬼就是妖魔，對吧？”
“嗯，尤其是裴東的筆錄，內容之夸張令人難以置信，讓這個事情更加不好定性了。”
“正好也沒什么新的頭緒了。走吧，我去見見裴東。路上把捕快案的卷宗給我看看，有必要提前了解一下。”
……
“這樣的？”江海平看著捕快遇害案的卷宗大惑不解。
太醫認定，十五位捕快皆死于失血過多，傷口無一例外是利器刺穿動脈。
之前裴東說的所有捕快都死于斷頭，這與卷宗有非常大的出入。
十五個死亡捕快全部斷頭不假，但并不是死于斷頭，而是在失血身亡后才被梟首的，無一例外。
更加可怕的是，那些捕快全部死于戰刀傷及動脈。而那種傷口與捕快佩戴的捕刀相吻合，并且在捕快的捕刀上面，也發現了血跡，除了裴東的那把刀……
真相簡直是呼之欲出了！
可這樣的真相，誰敢相信？
江海平開始傾向于吳特使的推斷了，也就是說，裴東在經歷了極其嚴重的精神刺激后產生了幻覺，把他的想象場景當作了真實的案情，因為看到同僚都被梟首，所以想象出了斷人頭顱的夜中魔鬼。
可是這樣，又無法解釋裴東后來的說法了，真是好混亂，好糾結。
……
“您好，裴捕頭。”
江海平是在衙門見到的裴東，很意外，他看起來面色如常，雙眼有神，身體狀況也很不錯，甚至又開始在衙門當差了。
“您就是江總旗吧，久仰久仰。”裴東上來就跟江海平客氣了一番。
“裴捕頭這么快就回衙門當差了？不多修養兩天？”
“衙門沒有俸祿，不當差就拿不到那二兩的工食銀了。”裴捕頭說道此時，神情黯淡。
捕快是“賤業”，律法嚴格規定他們的后代不能參加科舉考試，以免有辱斯文。即便他們脫離捕快行業，其子孫也亦不準應試。
且捕快沒有俸祿，每年能拿到用于餐食的“工食銀”不過十兩銀左右，養家糊口相當艱難。
或許對捕快來說，相比于慘死在城北外樹林，沒法繼續當差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江海平沒想到觸碰了對方的傷心事，急忙岔開話題：“裴捕頭，我此行前來，是想向你確認一下城外樹林的案子，而且我主要感興趣的是你個人的猜測部分。你不用擔心，我是以個人的名義來問問，不會記錄在案，也絕對不會影響你的生計。”
“你以為我只是為了生計？”裴東突然立眉質問道。
“這個……生計很重要啊。”江海平不置可否。
“生計……生計，生計生計！都是為了生計！”裴東突然就崩潰了一般，無所顧忌的大喊大叫，整個人都癲狂了起來。
江海平悄悄移到了吳特使身邊：“誒，我現在有點信你那一套了，看起來真是有點神志損傷了，還傷的不輕！”
“不對啊，之前他雖然說的東西很離奇，但邏輯還是清晰的，沒有精神崩潰過……不過你還是厲害啊，一句話就把人整瘋了。”
“……”
江海平無言以對，而裴東卻再度發問：“江總旗我斗膽問你一句，是不是捕快就注定永遠低人一等，捕快的心中就永遠只能裝的下這“生計”二字，絕不能容下“天下蒼生”？”
“裴捕頭我看你喝大了，要不我改天再來訪？”江海平現在只想溜越遠越好……
“江總旗，我知道你與俗人不同。我聽過你的故事，崇拜你，信任你。你可不可以告訴我，身為捕快，我想要證明我的能力，我心懷報國，我錯了嗎？”
看起來是“生計”二字刺激到了裴東，才會讓他語無倫次的。
捕快的確是個只進不出的下流行業，甚至會拖累子孫，世代無法建功立業，可以說命運已經被鎖死了。
裴東有能力有抱負，想要表現自己，可是因為他的身份，已然郁郁不得志很多年了。迫于生活的壓力，他不得不一次又一次讓自己更圓滑，接受他平庸的下等生活，用時刻的隱忍換那一年十兩的工食銀……
裴東時刻都在幻想，如果他不是捕快，而是個……錦衣衛？他的命運，會有所不同嗎？
如果他是錦衣衛，是不是就會有人放心的把大明的命運托付給他，而不是拿他當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雜役，下人？
這個想法積壓在他心中很多年了，直到那個晚上，十五條捕快的性命低賤的就如同一塊破布，被人嫌棄，甚至沒有入殮，而是被當作證物！
他不能接受這樣悲慘的命運，尤其是被人輕視的理由，竟只因為他是個捕快！
“裴捕頭，其實捕快的命運也是能夠改變的。”江海平語重心長道，“不妨和你說說我朋友的同僚的表哥的故事吧，他就是個捕快的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