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平看著那如同少女般的面孔，卻不知自己面對的究竟是個怎樣的靈魂。

是不通世事的黃毛丫頭？亦或冥頑不靈的老太婆？

如果她真是永恒的生命，又是從何時誕生的？還是，無始無終？

太多的問題想不通了，不過有一點他必須要反駁。眼前這個自稱靈族的生命提到了各個族群的道，讓江海平眼前一亮，那個他一直在思考卻始終不得要領(lǐng)的問題，此刻解開了。

“人類的確沒有神之力，但你不能說，我們沒有自己的道。”

“哦？”靈族少女玩味的問道，“不妨說來聽聽？”

江海平的話她是不相信的，人類沒有神的恩澤，又怎會得到自己的發(fā)展之道？

江海平堅定說道：“我曾經(jīng)一直在思考變革與發(fā)展的法則，卻不得要領(lǐng)。我是個戰(zhàn)士，但我始終認為改變戰(zhàn)爭的不僅僅是戰(zhàn)士的個人力量，還有那些器物。”

“器物？哈，你們把器物當作自己的道？”

“我曾確實有過這樣荒唐的想法，認為打敗銅戈的是鐵劍，擊垮刀甲的是火槍，推動人類發(fā)展向前的是一件又一件毫無關(guān)聯(lián)的器具。很多人被稱作格物學者，卻窮盡一生困在一個物字，不能跨出一步。而今我終于明白，格——即探究事物本質(zhì)之理，洞悉天地運行之法——這就是我們?nèi)祟惖牡溃　?/p>

“人類的……道？”靈族女的觀念似乎被動搖了。

她擁有長久的生命，強大的法力。她從來不曾正眼看待人類這種渺小的生命，視人類如螻蟻。

如今卻發(fā)現(xiàn)，人類的思想，竟在不知何時已經(jīng)達到了她無法企及的高度，甚至在沒有神之力恩澤的世界中，觸及到了更深層次的……道！

千萬年來，探究、運用神之力就是諸族發(fā)展的動力源泉，妖、魔或是自詡不凡的靈，雖然法術(shù)在一代代的發(fā)展，卻誰都不能跳出神之力畫下的無形邊界。

靈女妥協(xié)了，她認可了人類的道，“你所說的人類的道，可有名字？”

江海平豪言道：“古之先賢稱其為格物，卻已被后人曲解，變得狹隘了，仿佛局限于器物。可這其中之物，應當包舉宇內(nèi)，囊括四海！

山河遠闊，為何飄渺如煙？星海浩瀚，為何寂靜無言？為探究天地奧秘，人類智者不惜窮百載光陰而觀天星，以身葬火圖求飛翔。江河所至，日月所照，人類都有踏足的勇氣，也都有思考的決心。

新的世界已經(jīng)從烈火中誕生，誰也不能阻止時代的脈動。如果后世繼道之人也和我一樣，視此為人類發(fā)展之道，我希望稱之為科學。”

靈女長久地注視著眼前的人類，似乎覺得自己這數(shù)萬年的生命也變得蒼白了。

她不知道自己的道與人類的道究竟誰高一籌，但她卻能肯定，人類這個自荒古時代就以智慧冠絕蒼生的種群，已經(jīng)覺醒了堪比神明的智慧。

似乎是還有不甘，她又對江海平說道：“靈族，植物之精靈。相傳每千載光陰中，植物世界只能有一株個體開啟靈智，化作靈族。神話時代降臨后，靈族得神之力恩澤，得以司掌風、光與植物力量，且體態(tài)輕盈，縱使墜入萬丈深淵也不會受傷分毫。最重要的，靈族擁有永恒的生命。”

江海平不解道：“你是在介紹自己的種族嗎？”

“不止，”靈女繼續(xù)說道，“魔族，是純粹的神之力產(chǎn)物自神話時代誕生。神賜凡世孤魂，其魂魄以自然元素塑造身體，司掌火、電與巖石屬性。因為沒有固定的形體，魔族生而彷徨，性情暴躁易怒，破壞欲強烈。魔族擁有萬年壽命，但是會死于殺伐。

妖族，血肉之軀，擁有靈智小型的獸類獵食者，與人類同源。神之力降臨后，妖族得以司掌寒冷、暗影與空間之力，且部分擅長幻術(shù)或會用毒。妖的生命短暫，但繁衍迅速，是人類之外數(shù)量最多的靈智種族。

此三族，均是神之力的繼承者，也是神道的繼道者。人類的道與神之道孰優(yōu)孰劣，由我們的勝負決定。”

雖然很多事情如今已經(jīng)不是秘密，但江海平還是沒有想到，靈女竟然會把他們的能力全部如實告訴自己。

可是說的越是清楚，江海平的疑問反倒越多：“海蛟不是神道的繼道者嗎？還有，荒古時代與神話時代，都是何時？”

“海蛟是洪荒異獸與龍神的后裔，我對其知之甚少。至于荒古與神話，就由你日后去探究吧。”靈女的聲音突然衰老了很多，就像行將就木的老太婆，“廢話說的太多了，我這副身軀快要衰竭了。”

神火飛鴉給她造成的傷害絕對是無可挽回的致命傷，而且她也沒有表現(xiàn)出絲毫愈合的趨勢。

江海平對靈女的話產(chǎn)生了質(zhì)疑：“就算你說靈族擁有永恒的，可你這滿身的燒傷，似乎到現(xiàn)在也沒有絲毫治愈的趨勢。”

“呵，”靈女再度蔑視江海平道，“你以為靈族的永生是一副身體的永生嗎？”

“不是嗎？”

“身體只是載體，永生的是靈魂。靈族的永生，依靠的是輪回轉(zhuǎn)生。我們可以用自身的靈力凝結(jié)出轉(zhuǎn)生種子，保存在關(guān)外的妖魔靈三族盟約之地。一旦舊的身體死亡，靈魂就會依附在轉(zhuǎn)生種子上，再度生長出新的身體。所以你們自始至終都抓不住我，我之所以遲遲不想依靠轉(zhuǎn)生逃離，只是舍不得這具身體內(nèi)積攢的萬年功力罷了……”

靈女的聲音越來越弱，最終還是無法抵抗全身嚴重的燒傷，倒在地上一命嗚呼了。

而在她身體死亡的瞬間，眾人分明看到她的身體分解成漫天飛舞的枯葉，翩躚若群蝶升天。在這些枯葉之中，有一片格外顯眼的綠葉，雖然擁有綠葉的眼色和樣貌，卻有形無質(zhì)不受任何物質(zhì)的阻礙，徑直升向天空。

江海平有點兒相信了，那綠葉或許就是靈女的靈魂吧。

不知為何，江海平大獲全勝得以凱旋，卻感到一絲悵惘，仿佛什么都沒有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