剿滅了大明都內最后的妖魔，事情仿佛開始朝著好的方向發展了。

京中商鋪開始正常營業，小攤小販們忙著開張出市，想要搶占這恢復正常后的第一股客流。

各地的封鎖也就此解除了，除了燕京一帶的最外圍還有嚴密的排查其他地區都恢復了正常的出入，軍隊的巡邏次數也有所下降。

正值端午將至，歷經劫難的人們也都卯足了勁，打算在這接下來的節日中洗去晦氣，忘卻所有的不幸。

但是，一旦脫離了這個階層，認識就截然不同了。

江海平早已不同于最初被蒙蔽在霧靄中的樣子，現在的他比任何人都更加接近妖魔的世界，也比任何人都清楚未來的走向。

妖、魔、靈，三個繼承了神力的種族虎視眈眈，意圖奪取人類的萬里江山。他們的第一次行動失敗了，但其根基并未受損。在關外，妖魔全名皆兵。

這幾日江海平一直游走于各個部門之間，終于讓大明王朝的力量充分動員起來，著眼于和妖魔之間的決斗。

火器的出現讓人類戰力得到飛速的發展，而妖魔靈經歷千年的韜光養晦，其法力早已今非昔比。這將是人類與妖魔靈最后的平衡點，科學之道與神力之道徹底分道揚鑣的岔路口。

也因為如此，江海平預感到，這將是最后的決戰。

時值發展的分水嶺，再走下去，必然有一方成為世間獨一無二的力量，科學或者神力，都不能容忍對方自然的發展到登峰造極。

除了戰爭動員，這兩天江海平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告別。

那一天在陵園，江海平告別了裴東的遺體。

看著裴東入土，江海平又想起了自己的父親。

江海平就是捕快的兒子，他從未否認過，更不曾因此而感到恥辱。那一天看著父親墓碑，江海平就立志，要像父親一樣，除暴安良。

只是江海平又不甘于此，他想要的不是小打小鬧，而是成為天下安危的轉折點，人世的衛道者。

現在看著裴東的墓碑，才發現這個愿望已經實現了。人類頭懸利劍，妖魔靈如黑云壓城，江海平左右著天下的局面。可是，這卻讓江海平感到壓抑，連呼吸都帶著緊迫感。

裴東的愿望也實現了吧？他真的左右了一場戰爭的局面，成為萬千大軍的救星。只是不知道這樣的代價，是否值得？

回去的路上江海平碰到了宋檢。他背著自己的匣子，似乎是要出遠門。

江海平和他打了個招呼：“宋檢！去哪里？回老家嗎？”

宋檢看到江海平，也很熱情的過來打招呼道：“師父！哎，我正要找你呢。我是要回老家了，跟你道別后就走?！?/p>

“你在京城也待的挺久了吧，是該回家看看了。”

“不是啊師父，我辭官了?！?/p>

“辭官？好端端的為什么辭官啊？是在工部受什么委屈了？”

“沒有沒有，是我自己決定的。我以后可能就不再回京了，不過師父你哪天要是高升或者成親了，給我徽州老家寄封信，我保準騎最快的馬，連夜趕回來！”

江海平看宋檢心意已決，也沒有再挽留，只是對他說：“你有什么需要的嗎？我雖然也不是什么高官，但多少能給你搞到些東西。要是你打算經商，我也能籌措來些本錢。”

“不必了師父，我已經從你那里學到了很多。我此行回鄉，就是因為你的那一番話。你對靈女說的那些點醒了我，讓我明白了自己將來該干什么。我要回家去開一間私塾，不教八股，教科學。”

江海平對此還是很欣慰的，雖然宋檢只是回去教書，未必能夠成為科學道路上面的頂尖人物，但他的學生們，想必能夠讓科學這條人之道大放光彩。或許要幾百年；或許，幾十年就足夠？

未來的發展總是超乎前人的預測。江海平可能無法想象，就在宋檢的后輩中，將誕生一位科學發展史上的重要人物。

他的書將囊括古今科技，將浩如繁星各門類技藝收錄于其間，農業或手工業，諸如機械、磚瓦、陶瓷、硫磺、燭、紙、兵器、火藥、紡織、染色、制鹽、采煤、榨油等等。

原本分裂的諸多科技，不曾被人聯系在一起的眾多領域，最終都將在這本書的統籌中，歸于科學的麾下。

宋檢的后人名叫宋應星，所著之書，名叫《天工開物》。

……

江海平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指揮使派來的使者，交代了關于人事調動的事情。

吳特使被調回總部了，之后可由江海平自行委任副官和其他職務，指揮使將不再過問。

其實江海平也知道，吳特使不能算是上面派給他的副官，只是出于對他的不信任才委派來的督察人員。畢竟他只是一個小小的總旗，突然得到這么大的權力，很難讓人完全放心。

之前江海平的所有行動都在指揮使的掌握之中，連帶回落落這種小事指揮使都了如指掌，也正是因為吳特使。

現在江海平成功解決了城內妖患，又屢立奇功，得到妖魔靈的戰略分布圖，已經足夠令人信服了，吳特使也就沒有繼續執行任務的意義了。

直到最后，江海平也不知道他叫什么，甚至是不是真姓吳也不好說。

雖說吳特使是派來監視他的，不過相處了這么久，多少也算是熟人了?，F在這些令江海平感到熟悉的人悉數離開，還是有種物是人非的落寞。

江海平本就對京城感到陌生，現在突然就覺得自己仿佛不屬于這座城市。

直到江海平回到那座他不怎么居住的府邸，才多少找回了家的感覺。

“你回來啦？”落落突然就從門后蹦了出來。

江海平都快忘了，現在家里已經不只是他一個人了。

家里有個女子終究是不太習慣，也挺不方便的，尤其是落落這種閑不住的女子。

落落看江海平沒有理她，又跟上去問他“你到底是不是住這里啊？為什么這么多天都不回來？”

“我不常住，你就當是自己家吧?！苯Ｆ饺鐚嵳f道，至少在他解決妖魔問題之前會一直這樣。

“好吧……”落落有些失落的說，“對了，李太醫之前來過，見你不在就留了一封信，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