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意思！”高勇立刻用左手把高華護在身后，持劍的右手躁動不安，被高華死死拉住。

冷靜！

耶格還是笑瞇瞇的表情，溫柔的聲音透著陰狠：

“這其實是我想向高華少爺請教的問題：貴領是什么意思，放任走私如此猖獗？”

高華腦子嗡的一聲。難道老陳走私兵器的買賣，這么快就被逮住了？不對，不能上這家伙的套。

“耶格大人又是什么意思呢？您拿出一顆頭顱就指控我縱容走私，恕我愚鈍，看不出其中的聯系。他是否是鄙領領民，您擅自處決是否合法，還望不吝賜教。”

他裝了個穩妥的傻。

耶格無辜地一聳肩，也噌地拔出佩劍。

空氣陡然緊張，高勇沒有二話，把弟弟輕輕往后推，抬劍擺出格擋架勢。

“請放輕松。”伊甸特使微微一笑，把劍捅入地上頭顱的腦門，像烤串一樣叉起來。

“高華少爺果然嚴謹。您請看，他不是黑精靈，而是斯康姆，戴著貴領特有的輕質鎖鏈。其他地方的斯康姆戴著牢固得多的鎖鏈，所以也安分得多。”

高華忍著惡心觀察那腦袋，脖子處果然有半個被劈開的鐵項圈，斷口處滿是氣孔。

這種劣質海綿鐵是冶鐵剩的邊角料。異界煉鐵技術水平很低，爐溫達不到1500℃的鐵熔點，只能使用原始的塊煉鐵法，會產生很多這樣的低質廢鐵。

“您看清楚了吧，能煩勞帶我見他的主人嗎？有些問題須當面問清楚。”耶格慢悠悠地說。

“既然耶格大人執意，那恭敬不如從命。只是不知此人的主人究竟是誰，您是否有頭緒。”

高華繼續打哈哈。斯康姆可沒有狗牌，能分得清主人才怪了。

“根據走私物品，找到頭緒并不難。”耶格掏出了一支潔白的小棍，并不是猜測的鐵器，而是一根樹枝。

“神柚木？”高勇脫口而出。

“沒錯，這種神木只生長在貴領，輕便牢固，防蟲蛀和藤壺，是制造戰艦的絕佳材料。這是伊甸管制品，由國家統一收購，禁止私下交易。”

神柚木曾和鐵器并列為自治領的支柱產業，近年頒布了交易禁令后，只能低價賤賣給伊甸政府，導致全自治領種植園倒閉得只剩一家。

“我在貴領北部邊界遇到了一名‘勤奮’的黑精靈，帶著幾個斯康姆和騾子背著一筐筐木材，在林子里鬼鬼祟祟。樹林密集，我只抓住一個，其他都跑了。”

高勇低頭不語，高華暗自慶幸：還好沒說溜嘴，把兵器走私這事兒供出來。

“既然貴領從事神柚木種植的商戶只剩一家，那答案就很明顯了。”伊甸特使露出勝利的微笑。

“那倒未必。”高華語氣同樣平靜。“種植園主老邱多次向維安部門報案，稱神柚木遭盜伐。耶格大人今天遇見的應該就是那偷木賊。”

“您可有證據？”

“那當然。小張！”

一位青年從大門縫里鉆出腦袋：“您叫我？”

“讓防務維安部秘書，立刻把老邱過去三個月的報案材料全拿來。”

耶格卻臉色一變，伸手阻止：“不用了，要翻出公民的報案材料需要一整天，改天讓我的事務官來看吧。”

看來這笑面殺手很不擅長文書工作啊。

“您別急，那是以前的辦公方法。我剛成立了防務維安部，有專門的檔案室，效率高得多。”高華挺起胸膛，語氣頗有些驕傲。

不一會，小張領著另一位青年，拿著一疊文件進來了。

“請審閱。文件不多，但把報案時間、案由、訴求和口供都寫清楚了。”高華把密密麻麻寫滿字的幾張紙遞給了耶格。

“嗯……我明白了，老邱也是受害者。”耶格草草看了一眼。

“待鄙領抓住盜賊，必將他繩之以法，維護伊甸與鄙領的正常邊貿。”高華笑著說，瞇著眼看耶格。

“有您這句話，我就放心了。今天多有打擾，稅金就請您安排送入圣丹尼斯城金庫吧。”

耶格把人頭放回口袋，寶劍入鞘，向兄弟倆微微點頭行禮說：“順帶說一下，圣丹尼斯城后天舉行聯合軍事演習，請貴領務必派兩千勇士參加。”

“為什么這么急？”高勇瞪大了銅鈴似的眼睛。

“為了訓練我軍快速反應能力。”耶格抱歉地笑笑。“兩地相距不遠，后勤和軍費完全由伊甸負責，貴領只需出兵就行了。”

沒等同意，耶格便自管自走到了門口，又笑著回頭對高華說：

“我殷切期盼您改善治安，否則下次落地的，就不僅是一只斯康姆的人頭了。”

撂下狠話后，伊甸特使扭頭就走。

“我總算理解你了。即使他沒有害死我們家人，我也想擰下哥們的腦袋。”高華嘆氣道。

高勇也把短劍收了回去：“那家伙又蠢又壞，正事不會做，天天就想著打打殺殺，表面功夫倒是一流。”

“我母親和兄弟是怎么被他害死的？”

“八十七年前，來自北境的惡魔入侵自治領。他按兵不動，導致城堡被攻陷，母親、大哥、三弟被殺，四妹高興被擄走，下落不明。你也是那時起……”

“啊！”毫無預兆地，高華再次頭痛欲裂。

“你怎么了！”高勇趕緊扶住。

高華慢慢緩過勁來，回答：“可能是PTSD。”

“啥？”

“我沒事兒了。”高華推開二哥，扶著腦袋往外走。

“你都這樣了，還要去哪？”

“換身衣服出門找老邱，有很多事要處理。領主不在，你是自治領軍隊最高指揮官，就由你召集兩千士兵給伊甸送去吧。小張！把地上的血跡擦擦！”

他利落地把一切安排妥當，換上便于行動的細麻衣、鹿皮夾克和厚皮靴，就走出大廳，穿過走廊。

三個月前冷冷清清的城堡，現在熱火朝天。

一樓被改造成法務部與財政部的合署辦公地，走廊兩邊的門全開著，秘書們忙著整理堆成山的文件。高華應對耶格的稅收清單，就是他們的工作成果。

忙碌的工作場面一直延伸到六樓。高華三個月前新設的各部門馬力全開，一邊幫助他治理自治領，一邊整理過去五年的檔案資料。

至于五年以上的文件，因為年代久遠，加上工作量實在太多了，只能作為歷史遺留問題冷藏起來。

過去數百年，領主和高勇居然全憑自己和幾個秘書就能處理如此繁雜的政務，而且居然沒把自治領搞垮，簡直不可思議。

難道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領主父親，和看起來又二又勇的二哥高勇，其實是行政天才？

高華心里默默感慨著，推開兩人多高的城堡主樓大門，來到庭院內。

庭院是一片平坦的草地，數座兼顧瞭望和臥室的塔樓分立主樓周圍。庭院外圍是八米多高的寬大城墻，頂部有城垛，能站士兵。

建筑群位于庭院南部，正對著唯一的城門。庭院北部是廣闊的砂石地，能容納數萬人，是士兵訓練場。

北端則是一座奇怪的白色高塔，頂部常年閃光，四周圍著十幾畝鏡面矩陣，從里到外透著詭異。

高華走進主樓旁的馬廄。

“少爺，去哪兒？”大胡子車夫招呼道。

“城南種植園。”

“這點距離坐馬車不方便，要不我騎馬送你吧。”

“不不不……還是馬車吧。”高華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