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你被李清擺了一道？多新鮮哪，咋讓你倆湊到一塊了呢。”高勇一口撕下大塊烤鹿腿肉，像粉碎機一樣咔嚓嚼著，又將滿杯蜂蜜酒一飲而盡。

他白天忙著湊齊兩千士兵、干糧和相應的馬匹裝備，又親自陪同軍隊前往鄰近的圣丹尼斯城。一切無事，他終于放下吊了一天的心，大感舒暢。

高華抵達城堡時，夜幕已初降。趁高勇心情大好，他提議在大廳召開晚宴，邀請所有行政秘書——現在叫事務官了——參加。

一天前放著血淋淋人頭的長桌，現在搬到了大廳正中，擺滿了香噴噴的食物。

中間擺著一整只烤野豬，是獵戶老王下午剛捉的。豬皮刷上一層蜜烤得金黃酥脆。旁邊是烤天鵝和烤孔雀，孔雀羽毛裝點在餐盤上。再外圍是煮鴨湯、燒雞、蒸羊羔、大塊鹵牛肉、煎虹鱒魚等，還有甘藍、卷心菜、胡蘿卜等五顏六色的蔬菜。

除了長桌，大廳各處也放滿了好幾排木桌，招待所有事務官們大快朵頤。偌大的大廳顯得擁擠不堪。

這次下血本的宴會，既是慶祝事務官制度成立，也是為了提振士氣、凝聚眾事務官。未來政事將愈加繁忙，高華可受不了再來一次辭職大潮。

“那家伙可不能小覷?！彼吐曊f，用筷子夾了一塊雞胸肉，干巴巴地嚼著。“他差點把審核事務官工資的權力挪到長老會。”

“那幫老家伙卡預算一個比一個能干，真讓他們干活，都變睜眼瞎了?！备哂潞莺莸匕褵蹼u撕成兩半，抓住半只猛啃，仿佛雞也是“老家伙”的一員。

“唉，可不是嘛?！备呷A像受氣的小媳婦似的嘆了口氣，用紙擦了擦濺在臉上的雞湯，用白面包蘸蜜吃。

在農耕的異界，這是難得的奢侈。松軟的面包裹著濃郁香甜的槐花蜜，在口腔里像春天的雪一樣化開，讓他精神微振。

除了大盤肉菜供隨意取用，每位來賓面前還有白面包、白米飯、蒸梨子橘子、蒸蛋羹、一盤淡水文蛤和一小碟蜂蜜。

以及大桶大桶流水般的蜂蜜酒、葡萄酒、馬奶酒、麥芽酒和其他叫不出名字的奇異酒精。

在美食的激勵下，宴會歡欣熱烈。大家暫時將連續數月的瘋狂加班和微薄的工資拋之腦后，或大吃大喝，或開懷大笑，都沉浸在短暫的快樂中。

高勇一口吞了整只鵪鶉，大灌一口馬奶酒，用手肘推推高華：“現在氣氛不錯，你要不說幾句？”

高華點點頭，舉杯起立。大廳逐漸安靜下來，他清清嗓子：“咳哼，現在是休息時間，諸位不必這么拘束。

本季度自治領各項經濟民生指標均取得了不小的改善，這其中離不開諸位的功勞。你們為了自治領每天起早摸黑，我都看在眼里，領民也都記在心里。

我相信，諸位都有一顆造福家鄉、報效父老鄉親的心。過去，你們只是領主秘書。拼命工作究竟是為了領主，還是為了自治領？有這困惑的不在少數。

今天起，這種不合理的割裂已成歷史。諸位已升級為事務官，流的每一滴汗，都是為了將家鄉建設得更美好！望諸位以復興黑精靈為己任，再接再厲！”

底下響起熱烈的掌聲。

拔高工作意義，統一目標，讓全體員工為了虛浮的目標心甘情愿地替自己賣命，是老高華的拿手好戲。

“以前秘書都是聽領主的，你現在把他們都充公了？”高勇扯了扯高華衣袖，驚訝地小聲問。

“說服他們相信服從命令符合自治領利益，這樣他們的積極性高得多?！彼÷暬卮稹?/p>

高勇松開手不吱聲了，自己默默琢磨。高華繼續演講：

“關于薪資，大家都很關心。熟悉的朋友都知道，幾個月來我為了給大家爭取漲薪，和長老會做了多少次斗爭。”

事務官紛紛點頭。

“今天，在我和諸位的不懈努力下，長老會那些憂國憂民的老頭們終于松口了，慷慨漲薪3%?！?/p>

底下一陣苦笑。

“但是不要氣餒，有第一次就有第二、三次。只要有我在，一定能領導大家壓倒長老會，取得與所做貢獻相稱的、配得上堂堂事務官身份的工資！演講完畢，祝大家吃好喝好！”

全場掌聲雷動，高勇卻冷哼一聲：“真有你的，他們的工資明明是長老會出，搞的好像是你給的，卻被長老會搶去似的。”

高華坐下，喝口淡麥芽酒潤喉嚨：“總得給他們個出氣孔，比讓我們給長老會背鍋強，也免得他們跳開領主這個行政首腦，和長老會勾搭在一起。”

“呵呵，等父親回來，發現你把自治領政府攪和成這副模樣，不知該作何感想。”高勇苦笑道。

“他大概已經知道了哦?！备呷A淡定回答。

“你寫信告訴他了？”高勇一驚，瞪大了眼睛。

“一個叫梁翠的姑娘是父親的眼線，不知怎么的潛入今天的長老會場，把一切經過都看到啦。”

“啊，我都把那個人類給忘了！”乓的一聲，高勇若有所悟地把酒杯重重砸在桌上，就像前天晚上在酒館那次一樣，把高華震了一跳。

“唉，你小聲點兒……人類？你說梁翠是人類？”他剛想抱怨，突然明白過來二哥的意思，忍不住高聲問道。

“你才小聲點兒，那姑娘是如假包換的人類?！?/p>

這次輪到高華瞪眼了：“可……可她雖然不太聰明，但絕對比人類小孩老道啊?！?/p>

“這有什么奇怪的，她年紀比你大?！?/p>

“啥？”

“她不是普通人類，是圣女，人類中的特殊品種，壽命和我們一樣長?！?/p>

原來她是人類，難怪感覺和黑精靈不一樣，帶著熟悉的、人間的味道。

高勇接著介紹：“圣女對整個伊甸都極其重要，她們是神明在人類中的代理。說得通俗點，她們負責向其他人類宣講我們神明的偉大，并替我們征稅?！?/p>

看不出來，那傻姑娘居然還是個神棍和包稅商。

突然，他想起一個重要問題。

“那交不起稅的人……”

“沒錯，由圣女統計名單，在九華軍隊配合下將這些人抓到伊甸。自治領所有斯康姆，都是梁翠和她同事送來的。”

高華震驚了。他實在難以將那個天真漂亮的小姑娘，和奴隸販子聯系在一起。

“父親救過她一命，所以她對父親忠心耿耿。你要好好珍惜人家，雖然她有點天真，手腳也不大干凈——我相信你見識過了——但即使在九華，愿意站在黑精靈一邊的也不多了?！?/p>

高華機械地點點頭，卻感覺內心冰涼，好像一股冷風照著心窩直吹。

高華啊高華，你都半大不小了，居然會因為一個素昧平生的女孩在心中形象崩塌，就感到心寒？

不對，除了高華，其他參會者也都感到了寒冷。四周溫度驟降，冷風透過窗孔上的簾子呼呼吹進來，把火把吹得忽明忽暗。

啪！

兩人多高的大廳正門突然被冷風吹開，卻沒有看見誰進來。

一只雪鸮出現在門口，咕咕叫著，撲動著雪白的翅膀，直直地向高勇飛來。

而高勇滿臉蒼白地癱坐在座位上，拿著野豬腿的手停在半空，全身像被施定身咒一樣僵住了，只有嘴唇微微翕動：

“他么的，給我來這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