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沈元皓打點關系,廣撒錢銀,終于在深夜時分見到了沈夫人,沈長清雖然想一同前來,但是時間短,怕自己一見到夫人就哭,耽誤正事,只好坐在家中等消息。好在才被抓來,還沒有連夜審訊,所以沈夫人仍舊是走時候的模樣,沈元皓看見之后不禁松了一口氣。但是一想到后面沈夫人和管家可能面臨的嚴刑拷打,沈元皓還是神色凝重。時間緊張,沈元皓快速將荀羽提出的整個計劃告知沈夫人了。沈夫人思量了良久,嘆口氣道:“我多年小心謹慎,從不奢靡漏富,但到底聲名在外,還是讓朝廷給盯上了。如今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只是你這一去一定要小心謹慎。那濟南郡是李招林的老家,地方上的官員多半都已經被他置換成他自己的人了,萬一你的身份被發現,恐怕就會被私下處置了。”
“母親,我一定會小心的,我也一定會找到證據,救出母親的。”
沈夫人摸了摸沈元皓的頭,“想你到我膝下不過短短一年,如今你年歲也才十六,就要遭遇這些,這不是當初我將你過繼過來的初衷。”
沈元皓堅定地看著沈夫人,“母親,我是庶出,一直受之前那個女人的打壓,所謂的父親也從不管我死活,如果不是母親多年來的照拂,我不一定能活到現在。”
沈夫人看著眼前的孩子,滿眼的欣慰,“那時候只是看你一個孩子可憐,所以偶爾關照一下,不曾想我們有做母子的緣分。我已經把賬簿和庫房鑰匙交給了你。你這次前去濟南,不能獨自一人去,帶上護衛,另外,我給你的箱子里還有一張錦帕,上面寫著我們沈家雇傭過的俠客,都是武功過人,可以以一當十的人,是信得過的。上面的人有兩個在洛陽,你帶上錢找到他們,也帶著去。這樣,即便是有什么萬一,也可以保你周全。”
“母親,你放心,我一定會小心的。”
回到沈府之后,沈元皓先按照錦帕上的名單派人將兩名俠客尋過來。沈長清在旁邊幫忙收拾行李。
“長清,我走后,你也不能待在沈府了,你一個人在這里,我實在不放心。你也收拾東西,先到郊外的別院暫住,那里地方偏僻,不為外人知曉。”
“我只想在沈府等你和夫人回來,我哪里也不想去。”
“長清,聽話,現在母親還沒有救出來,如果你有個萬一,那我該怎么辦?長清,你乖乖的,讓我放心好嗎?”
沈長清知道自己幫不上忙,保護好自己不添亂就是最大的幫忙了,不得已點了點頭,“我明天一早就去找姐姐。”
此時下人來報,“公子,您要找的人已經來了,在偏廳等候著。”
“去吧,我馬上就來。”
偏廳內,大剌剌坐著兩名勁裝打扮的人,雖然是午夜,但仍精神矍鑠,眼睛發著亮,手臂的肌肉隆起。
沈元皓進來后先行禮,那兩人還禮落座。
“這么深夜請兩位來,實在對不住。”
其中一個抬手止住沈元皓的客套,直接道:“沈夫人的事情我們都知道了,沈公子這么晚找我們,肯定跟這個有關系。公子也不用跟我們客套。我二人多年為沈夫人效力,受沈夫人照拂。這次不管公子差遣我們什么事情,我二人都會盡照辦。”
沈元皓起身再拜,“多謝二位大俠。這是這次我們要去的不是別處,是濟南郡,李招林李大人的家鄉,也是他的封地。”
皇上身邊的這幾個炙手可熱的宦官民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李招林在自己的封地更是一手遮天。二人雖是習武之人,但是也能快速想到應該是要去對付李招林的。
沈元皓繼續道:“這次去是龍潭虎穴,二位愿意去是對我們沈家的情意,不愿意去也是合情合理的。但是如果二位愿意隨我前往,我愿奉上五十金作為酬謝!”
另一人此時站起身道:“公子不用多說,這次去肯定是想辦法對付李招林的。那閹人欺壓百姓,殘害忠良,就算沒有沈夫人的恩情,就算一文錢也沒用,我們也不能袖手旁觀。我倆但憑公子吩咐。”
沈元皓拜謝,然后將大致事宜講了一遍,“這次我們先去主要是找出陳氏的家產賬冊,這樣就能證明李招林在誅滅陳氏的過程中中飽私聊,侵吞國庫。不過在這過程中我們要盡量不驚動官府,否則他們一旦向李招林報信,我母親的案子恐怕就會立即定案,我們不一定來得及翻案。”
“公子吩咐我們怎么做,我們就怎么做!”
“好,事不宜遲,我們最好可以即刻出發。”
管家此時把包袱拿來,帶上護衛和兩位俠客,沈元皓頂著星月出發了。
沈家的馬匹是西域來的千里馬,日夜兼程,不過兩日就到了濟南郡下的平治縣。之所以到這個縣,是因為陳氏覆滅之時,族人都已經戴罪,但是有些不是同宗族的伙計管事還是逃過了的。其中有一管事的沈元皓聽自己的管家提及過,是之前陳家主要管事的人之一,找到他或許就能找到賬薄或者其他證據證明陳氏的家產。
已經到了平治縣境內,沈元皓一行人擔心驚擾官府,不經驛站也不住宿逆旅。此時在一個農戶門前下馬。沈元皓準備自己前去問路,讓其他人在外等著。
已經是傍晚時分,沈元皓敲了敲柴門。開門的是一位老翁。沈元皓禮貌地行禮,“老人家,請問貴縣有一位叫陳小二的人,你可知道?”
“誰?”那老翁年邁,耳朵也不是很清楚了。
沈元皓提高了聲音,“陳小二,老人家可認識?”
“哦哦,認識,認識。”那老翁點點頭,“你往前面一直走,前面有岔路就往左,大約走上半個時辰就到了,他們家也好認,他們房子啊是修的最好的。之前啊,這陳小二在那個那個本郡最有錢的陳家干活,嘖嘖,可掙了不少錢,家里修的那叫一個豪華啊。誒,可這陳家垮了,現在也沒有人雇他,嘿,你說他們家怎么還支撐著呢?”
那老翁絮絮叨叨說個不停,沈元皓其實在聽到指路的前兩句就告辭走了,奈何老人沒聽見,只顧著看著陳小二家的方向說話。后來一個老婦人出來才打斷了他:“老頭子,你一個人在這里說什么呢?”
“啊?我說給這位公子聽呢?”
“人已經走啦~這些是什么人吶?我看著外面還有好幾個等著,都是人高馬大的。誒,老頭子,你說他們不是會賊匪來踩點的吧?”
“啊?不會吧,我看那人長得不像壞人啊。”
“你懂什么,里正不是都通知了嗎?如果咱們遇見有外來的可疑人,都要上報給里正。現在賊匪多,不得不防。而且你看,他們沒問別人,問的是鄉里最有錢的陳小二家。不行,我得告訴里正去。況且里正說了,報告外鄉人賞五百錢。我現在就去。”
雖然是半個時辰的路,但是那是老人家靠步行用走的,沈元皓一行人騎馬,不一會兒就到了。陳小二家修的稍微比普通人家好一些,也就好一些而已。
仍舊是沈元皓先行下馬敲門。那門開了一條縫,里面一人露出眼睛,警惕問道:“你們是何人?”
“在下沈元皓,這次是專程來找陳管事的。”
“沈元皓?沒聽過。”
“是之前和陳管事有過生意往來的沈氏,你且去這樣回話。”
那人半信半疑地關了門。不一會兒,大門就打開了,陳小二親自站在門口迎接,“失禮,失禮了。不知道是沈府的人來。快請進屋。”
沈元皓帶著護衛進去了。幾個護衛站在院子里守著,沈元皓獨自和陳小二進去屋里。
陳小二極為客氣道:“不知沈府的人今日大駕光臨是為何事啊?”
沈元皓料想沈家的事情還不致于這么快傳到這里,便道:“是這樣,今日我專程過來,是有事想請教,之前陳府的一些產業,朝廷準備變賣出來,我們沈家倒是有這么個意愿接手一些鋪子生意什么的。只是不知道這其中利潤到底幾何,所以找到您,想請陳管事的給指教指教。”
“其實這陳氏的產業在這濟南郡也是數一數二的,沈府想要接手他們的鋪子,肯定是沒有什么問題的。”
”話雖如此,但是奈何朝廷只出售部分給我們,這哪些是盈利的,哪些是虧本的買賣,不知道清楚,我們怎么敢接手呢?”
陳小二顯得有些踟躕。
“哈,其實我來找管家的原因之一。另一個原因是,如果真的接受了他們的商鋪,那我們一時恐怕找不出那么多人手管理,所以想雇傭之前的一些舊人。陳管事若是愿意的話,可以考慮到我們沈府來。”
那陳小二聞言大喜,自從陳氏垮了之后,自己就高不成低不就,在家待到現在,雖然家中尚可支撐,但總不是長遠之計,如今這么個機會在眼前,自然是必須抓住的。
“額,這陳氏最盈利的生意一是在洛陽經營的玉器行,二是同朝廷合作的礦業……”
還沒等陳小二說完,沈元皓打斷道:“這我們大概知曉,但是有沒有具體的賬冊之類的呢?最好是有具體的金額,否則,同朝廷報價多少,我們心里沒有把握。”
“賬冊這些,當初陳家被查抄的時候都已經被官府拿走了。”
沈元皓一顆心如落冰窖。
陳小二看著這沈公子臉色不對,“沈公子就非得要賬冊不可?”
“是,陳氏的賬冊。”
陳小二到底是多年當管事的人,感覺有些不對勁,“沈公子非要那賬冊做什么,其實在下可以為公子說出陳家一些店鋪的大概來。”
沈元皓看著面前這人,思量著他是否可以做人證,就這一瞬的想法隨即被自己否定了,這樣的人,自己沒有辦法掌握,恐怕到了李招林跟前,腿抖得立馬反扣,“我雖然才學做生意沒多久,但是學到的是以數字為準,其他的,我都不會太過相信。”
“這,”那陳小二皺著眉思量著,“非得要賬簿?”
看陳小二的模樣,是不是他還留有一手,沈元皓肯定道:“必須得要賬簿。而且是所有店鋪收入支出的賬簿。這樣我才能選定哪個是可以接手的。”
陳小二咬牙,似乎下了個決心,“如果公子非得要賬薄,有一個人手里應該還有,而且是整個陳家的總賬薄。”
沈元皓激動地站起身來,”在哪兒?”
陳小二停下了,只望著沈元皓,并不接著說。沈元皓會意,從隨身包袱里取出了一個玉質的擺件,雖然不算大,但是在陳小二眼里已經是不得了的東西了。其實沈元皓出門身上背的東西里,這個算劣等的了,不過若是給的太好,恐怕這陳小二起疑。
陳小二接過擺件,細細查看了一番,好歹在陳家多年,對這些珍品看過不少,確定是真貨后開口了,“不知沈公子知不知道陳家是一個宗族大家。”
“有所耳聞。”
“這宗族人多,既是好事,也有不好的地方。其實,外人只知陳家當家的是陳南陳老爺,但是陳家的產業并不是全部歸他一人所有,也歸陳氏宗親所有。陳家在第一代興盛的時候,陳家先祖就看著自己的三個兒子,想到若是將家產平均分給三人,三人此后再生子,三分再三分,如此一代代分下去,就算是再大的產業也會被分成細沙了。因此陳家先祖就定了這么一個規矩,陳家的產業只歸當家人管理,也就是之前的陳老爺管,但是每年年末的時候將所獲的盈利分與其他宗親。這陳老爺最初是照這樣施行,但是久而久之,看著其他宗親整日的游手好閑,而自己做生意四處奔波、辛苦勞累,覺得很是不值當。所以……”陳小二有點難以啟齒。
“所以,陳老爺就做兩本賬冊,一真,一假。”
“是。”
”那現在這兩本賬冊呢?”
“都被查抄,上交官府了,畢竟查抄出來的財務比賬冊上多了不少,應該是陳老爺自己招了,畢竟那些宦官的手段,嗨。”
“那你同我說這些!”
“公子別著急,這賬冊雖然被查抄了,但是做著賬冊的人,也就是陳老爺的心腹陳小六有謄抄的。”
“他為何會謄抄一份,你有如何得知。”
“是我有一次不小心撞見的。至于為什么,這陳小六是幫陳老爺做賬冊的,這真假賬冊的事情就只有他們兩人知道,是我我也要謄抄一份,留作保命的資本。以免什么時候陳老爺突然來個滅口。”
“那這陳小六在何處?”
“這陳小六因為是陳老爺的心腹,當時案子下來的時候擔心被連累,早跑了。不過后來案子定了,也沒他什么事情,他才和親友聯絡。聽說現在是住在相鄰清河郡的木澤縣。”
話剛說完,外面就傳來有人大聲捶門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