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好累,真的好累。
每日活在他有意無意的威脅下,她活得好壓抑,愁腸百結,哀不勝哀,活得一點希望都沒有。
她沒了自己的思想,沒了自己的心跳,更沒了自己的自由,整個人完全按著他的意愿活著,就連可以主宰的靈魂血液,都早已被她出賣了。
如今,她剩下的,只是這一具面臨不知何時會徹底崩裂的軀殼罷了。
她最近眼皮子跳得厲害,總感覺有什么大事要發生一樣,心也悶得慌,一天下來,心神難安,憂愁善感。
夜臨了,謝公公親自來請她去明宣殿,一路上,謝公公皺著眉頭,神情格外的凝重。
踏進大殿的第一步,阿寧看見了坐在高處的皇甫御,他臉色冷酷,而坐姿慵懶,他眉心微攏,掛著一絲冷寒的陰怒,一種不詳的預感,由心而生。
大殿中央,除了手中拿著鐵棍的兩個暗衛,還有一個人,一個滿身是血渾身是傷,趴在大理石地面上,一動不動,儼如死人的男子。他穿著暗衛的衣服,紅褐色的袍子,染滿了刺眼而血紅的顏色。
戰天持劍立于一旁,清透的面孔攏上了沉郁,見她到來,他眼神有些不忍和內責。
阿寧忽然提緊了心,呼吸變得有些阻礙,一步一步向里走去,開始心慌。
她不清楚地上躺著的人會是誰,但她清楚的知道,那個人一定是她認識的,而皇甫御,已經把他折磨得不成樣子。
“來人,將刺客拖起來,讓兮貴人瞧瞧。”皇甫御冷聲命令。
她走到一半,便因這冷令,自的停住,她轉眼看向地上奄奄一息,皇甫御口中的刺客。
他被兩個暗衛生硬的拽翻提起來,他雖面色血痕累累,她卻可以看清楚那張臉,分辨出他是誰。
趙墨,趙墨,竟是……趙墨!
阿寧震驚了眼,身體一度僵顫住,連呼吸也一并停滯。
她呆呆地看著趙墨,他面色慘白,上面累沾著無數的血絲殘痕,他雙眸垂閉,不見半點生氣。他的身軀完全是靠暗衛提著的,瞥見暗衛手中的鐵棍,她心顫恍知,他一定是遭受了一頓惡棍,才會這般樣子。
如今他筋骨裂碎,魂未去,魄已散,早已是個廢人!
忽然間,她覺得這張曾無比熟悉的臉,此刻變得那樣刺眼,讓人神經繃緊,呼吸哽噎,難受得要奪人心命。
原來,這些時日一直躲在暗處監視她的暗衛,居然就是……趙墨……
寢宮外假山旁的暗暗凝望,窗前銀杏樹下的隱隱觀視,還有夜雨輕敲時,他在雨中的堅定不移,遠遠注目著她在寢宮的一舉一動……
是他,是他,原來是他……
她雙目赤紅,一股熱潮沖上心頭,她自控著慌亂,努力的喘息著,任憑心跳得死急,也要哽下所有的害怕和擔憂。
她拖起腳步,終于沖到趙墨面前,軟了身子跪身地上,顫顫抬起手,托起他氣若游絲的臉廓,不堪置信的泣聲輕喚,“阿墨,阿墨……”
阿墨?
皇甫御目光愈發沉暗,這可是情人之間的稱喚啊!她果然對這個人,是余情未了。
聽到阿寧的呼喚,趙墨一息尚存,有氣無力的撐了撐眼皮子,視線由模糊漸漸清明,慢慢看清了眼前之人。
昔日一別,恍若一世,他日思夜想,都想這么近近的看她一眼,可他這最后一眼,竟是要她看他死去。
他頓然心痛入骨,如有萬把利刃剜了他的心,痛不堪言。
“怎么…怎么會是你?”她悲聲而哭,淚水朦朧,心中的彷徨痛意,如漫天洪水涌來。
他疲弱的眼光,時暗時滅,呼吸薄弱,自責的說,“對不起,我知……你在這過的……很不好,可我……還是沒能……把你……帶出去……”
趙墨全身上下都是重創,剛才那一頓亂棍狠打,早已要了他半條命。他說話的聲音,是那樣的虛弱,是那樣的無力,阿寧心如刀絞,更勝萬箭穿心。
她搖頭,淚水如泉涌,看著趙墨血流不止的身體,她肝腸盡斷,泣不成聲,兩只無助的手捧住他血跡斑斑的臉,她知道,他都是為了她,都是為了她。
她凄聲痛哭,“你怎么那么傻,你怎么那么傻啊?”
皇甫御不會放過他的,皇甫御不會放過他的。怎么辦,她該怎么辦?
她害怕趙墨死,她不能讓趙墨死!
不能,不能,絕不能。
她心顫身急的轉過身,一路爬到丹陛之下,帶著崩裂的心,朝高高在上的皇甫御死命的磕頭,哀聲哭著求他放了趙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