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來成都才這么點時間，居然就有這么多人盯上我們了。”劉娥呵呵一聲感慨道。

“時間不長，但是做的事情動靜不小。所以才會盯著我們。看我們圍著帷布這兩個月究竟在做甚么。從外面什么都看不出來，這不是故意引起人們的好奇心么。”

“再加上今日開業。許多餐館老板也在觀望。但是好像都沒有來給我捧場。是不是？”劉娥尋思道。“咦？對哦，怎么會這樣。我們是不是還漏了點什么？”

“對了，來成都府凈顧著忙店里面，我還沒有去官府拜碼頭呢。你看父母官都先來我這吃飯了，我卻還沒有去人家那里拜會。這樣不好，你怎么不提醒我一下？”劉娥終于知道問題的所在。

龔美一向淡定：“我看你什么都考慮的很齊全，而且這些事情我也不懂。”

“好吧，我知道了。”劉娥心道，這就是個直男癌，自己隨口說說的，怎么會指望他能提醒自己。“既然如此，那就找個機會再說吧。反正同行是冤家，這些餐館老板表面處的再怎么和氣，心里對我也是不滿的。”

“對，你搶人家的生意了。”龔美實話實說。

“哎，我就是操心的命啊”，劉娥鮮嫩的小嘴唇一張一合，發出老成持重的感慨。“過幾天穩定以后，你就陪我出去拜會一下。”

開業之初新品未全上齊，一樓只有兩三樣方便快捷的面點，樓上包間菜品也只推出了十道菜。剩下的準備一個月推一次新菜，月月有新意，不斷有新招，給食客們不斷創新的感覺，也讓那些前來偷師的同行們追趕到望塵莫及。

這幾天來往客人們的流量依然很大，絡繹不絕。第二日取消半價以后，客人不減，反曾多了不少，這幾日每天至少八百兩銀子的流水。

劉娥數錢數的有些膩味了，今天帶龔美去稅務衙辦走一趟。

雪白的面紗把劉娥頭臉包裹的跟粽子一樣，馬車也格擋得嚴嚴實實。這些人越是有好奇心，就越不讓他們看。

成都府城中街道齊整，街面寬闊，舊朝川蜀貴族的宅子，有些收歸官府就改了個牌子，變成衙役辦公的場所。這一條街上，許多衙務挨在一起。

還未尋著稅務的大門口，劉娥的馬車突然停了下來。“哎呦。”，頭差點磕在車門上，不由在里面問道：“怎么了？”

龔美回答道“沒事。”劉娥看不見外面的情況，只聽見說沒事，馬車就繼續行走。一群孩子從馬車邊上跑過，原來是孩童玩耍。

稅務衙辦在街道的最盡頭，送上拜帖之后沒多久，門口大門洞開。只見一位頭戴布巾書生模樣的的押司從里面迎了出來。

“原來是聚仙樓的老板，快里面請，在下祝押司。”這祝押司莫名其妙的熱情，令劉娥稍微有些不適。

劉娥輕紗未摘，只輕輕服身，稱：“近日勞累，風寒未愈，小店開張未曾親自登門拜訪，今特地前來謝罪。”

“哎，劉老板說的哪里話，貴店開張這幾日如此繁忙，怎能有空到我這里來？”祝押司一臉和氣，似乎特別好說話。

其實開店開業的一應文書，皆都有伢人置辦好了。樣樣俱全，只消官府不特意刁難，應該不會有什么違規之處。

劉娥之所以要拜會官人，也是從著封建歷史自古以來的傳統，專門打點一二，閻王好見，小鬼難纏，誰也不想莫名其妙被折騰。

“小店近日剛開業，賬目還不多，等月底報上稅額，我再到您這里交差。”劉娥沒有一絲煙火氣的手里遞出一只并不起眼的荷包，祝押司自然的接過去，笑的春暖花開，“哪里用親自來，自有差人上門去取賬本，劉老板我還信不過嘛。”

事情辦的一派平順。等劉娥他們走后，一位赭色衣衫的師爺從屏風后面轉出來，“遇仙樓。”這人鷹鉤鼻子，虎目囧囧，盡管穿的像師爺，但從頭到腳都沒有師爺的氣質，反而像個武藝高人。“聽說這幾天極為火爆，都要擠破頭了。”

“你看這老板，多上道。這么會做生意，不得不火啊”。祝押司顛著荷包笑道。

“聽說開業當天陳都尉也去了。”“怪不得，你都沒讓小的們去找麻煩。”“想去來著，這不是看著陳都尉已經進去了。那幾個嚇破膽子的，就趕緊回來了。”師爺一臉不甘心。

“那你們也沒去吃點什么？”“沒敢啊，這不心虛么。”

“哈哈哈，看你們這點兒出息。等明日，咱們也去吃一回。”祝押司又捏了一把，從荷包里拿出一張銀色的小卡片，只見銀光閃閃，上面寫著遇仙樓三個字，反面有著捌折卡字樣。“看看，憑這張卡，咱們還能打捌折呢。算給我面子了。”

回去的時候。劉娥輕聲說道“去郊外看一眼。”龔美揚鞭一甩，馬車緩緩向郊外駛去。

寒冬臘月。幾叢綠樹幾從枯枝，夾雜在一起，顯得倉促而又凄涼。稀稀落落的樹叢中陸續出現幾個簡陋的茅草屋。這算好的，很多都是就地鋪一堆稻草，便是容身之所。沒有再往里走，龔美不肯讓劉娥再進去了。

這里災民太多。衣衫襤褸有些還在哭喊著什么。盡管在冬日清氣上升，但隱隱約約的，空氣里有些無法言說的臭味飄散在四周。劉娥知道龔美的好意，也沒有再繼續往里走。

這時候。有一群孩子的聲音，從樹叢外面傳進來。

“快來快來。我就要抓住他了。”孩子們嬉笑著，快樂的跑著，追趕著。只見一位身上穿著破爛僧衣的佛陀，手里高高舉著一只熟雞，在前面滑稽的跑著，一邊跑還一邊回頭看看孩子們，然后繼續邁著不緊不慢的步子，好像在舞蹈又好像在狂奔。總之，永遠處在孩子們伸手可及的前面。

“師傅。”龔美看見這個圓頭僧人，立刻沖他喊道。

圓頭僧人繼續往前跑，跟沒看見他們一樣。從龔美和劉娥二人面前跑過。這是龔美的師傅嗎？是個看起來好像是個瘋和尚，劉娥心想。

正在戲耍的孩子們，可能跑的有些累了，速度慢下來。這時只聽撲通一聲，圓頭僧人磕倒了。他用力摔倒在地。屁股著地，四腳朝天，手上還捧著那只燒雞，高高的舉過頭頂，看起來依然完好無損。

孩子們一擁而上，“抓住了抓住了。”幾個大一點的孩子把雞從圓頭僧人手上搶過來，撕成小份，每個孩子都給了肉，最后剩下一根翅膀，拿給圓頭僧人，不舍的大聲說道：“就只剩這個了，你也吃吧。”

佛陀立刻接過來三下五除二，啃了個干干凈凈。孩子們也狼吞虎咽的把雞肉吃掉。吃得特別仔細，骨頭咬了很久，實在嚼不動了，小心的一根根取出來，舔的干干凈凈。

劉娥忍不住問龔美，“我們的粥呢？”

“粥要等到打烊以后，二更才會送來。”

“哦。對，是我說的，不要太張揚，讓別人看見。”劉娥想起來了，這會還不是送粥來的時候。“官府對災民怎么說？這么多人在這里，難道看不到嗎？”劉娥沒指望龔美回答，自顧自的說道，“可能怕引來更多的災民吧。這些人沒有凍死餓死，就已經很好了。我做的也就這么多。”

吃完了雞腿，孩子們一哄而散，紛紛跑開了。只剩下圓頭僧人一個人，還是屁股坐在地上，舉著的雙手上沾滿了雞油，甚是無辜的樣子。

中美走上前道：“師傅，你怎么來了啊？”圓頭僧人一臉生氣：“不孝徒兒，不是你叫我來的嗎。”“哦不對，是她叫我來的。”圓頭僧人一根手指指著劉娥說道。

龔美看劉娥，劉娥不由得很疑惑。搖了搖頭。

圓頭僧人圓圓的腦袋上溜圓的眼珠子瞪得老大，停留在劉娥的臉上，端詳了片刻。“姑娘，你從哪里來的？”

劉娥瞬間大吃一驚。如果不是龔美在場，她一瞬間恨不得轉身就跑。壞了，是不是和尚道法高深，看出了我不是真的劉娥？

她咽了口唾沫，緊張地問道：“大師，我們見過嗎？”歐美這時候轉過身來，對圓頭僧人解釋“師傅，小娥現在什么都不記得了，也不記得你是誰，你就不要逗她了。”

哈哈哈哈，原來這世上真的有失心癥。老衲也是第一次見識。乖徒兒，連師傅都忘記了，真是該打。”

劉娥也睜大了眼睛，什么？他也是我的師傅？那我豈不是跟龔美師兄妹嘛，還是師姐弟啊。仔細看去，只見這圓頭僧人個子不高，渾身渾圓。圓圓的腦袋，圓圓的身子，像是一只圓圓的企鵝，走起路來，飄忽不定，渾身好像長了什么不自在一般，行動一定要兜兜轉轉，癲癇抖擻。

圓頭僧人早就一溜煙直奔遇仙樓而去，劉娥路上一路都沒說話，默默沉浸在見到師傅的思索中。心中焦急。我該怎么面對？說真話，還是說假話？要把實情告訴他嗎？還是繼續裝失憶？心里百轉千回，糾結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