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不如死的時候，終于有人想起了另一件事情。
新學期所有的數學練習都是陸遠澄收的，剛開始大家以為林眠請假了，而陸遠澄，純粹是數學老師用著順手，可一周都過去了，林眠還是沒個蹤影。
跟林眠玩的最好的唐琳琳找到在操場枕著手曬太陽的陸遠澄，“體委，你知道林眠去哪里了嗎？”
陸遠澄拿開嘴里叼的草，坐起來，瞇著眼睛看逆光的她，“她啊，出國了。”
“什么？！出國？”唐琳琳十分震驚，眼睛瞪大了，看著他，“什么時候？”
“大年初二。”
“誰告訴你的？”
“悠揚姐啊。”
“誒，你回來，悠揚姐今天請假了。”陸遠澄叫不住跑開的唐琳琳，躺下繼續曬太陽。
大概十分鐘后，突然感覺到天空暗了，怕它下雨，陸遠澄正準備到體育館繼續躺，睜開眼就被嚇了一跳。
“嚯！你們干嘛？”
唐琳琳為首，六班的同學把陸遠澄給圍在中間，活像要群毆的樣子。害得他差點兒以為自己干了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
可不就是嘛，知情不說，瞞了大家這么久，罪有應得。
陸遠澄：“別都這么看著我，我以為你的都知道。”
“說了別這么看著我。”
陸遠澄很無奈，這該死的團結。
何安予從外圍擠進來，對著他道：“陸遠澄，你不是故意的吧？”
“我真以為你們知道。”陸遠澄道：“來來來，都坐下，都坐。”
下一節是體育課，都不用回教室，大家就跟著坐了下來。陸遠澄在中間，有點像唐三藏傳道佛經。
陸遠澄：“不是我不說。唐琳琳，你看看你跟她這么好她都沒跟你說，表明了她想安安靜靜地走嘛，我瞞什么？”
唐琳琳一時間說不上話來，沮喪地垂著頭。
何安予道：“那你知道她為什么出國嗎？”
陸遠澄拍拍她的肩膀，頗有一副爺爺教訓孫女的勁兒，“他們家拿到美國綠卡，自然就是想過去定居啊。我說啊要是能把他們在中國的居住權賣出去，肯定能大賺一筆。”
何安予一巴掌拍他胸口上，嗔怒道：“你還有心思開玩笑？”
“行了行了，我不開玩笑，那事實也是她出國了。”
他攤開手問。大家都保持一致，沉默。
何安予頹然地坐在地上，相較于埋著頭哭的唐琳琳，她對林眠的感情還是比較淺的吧。
“我們班哪里不好？怎么老有人要離開？”
“是啊，先是班長，現在又是數學科代表。”
誰也回答不了他們的問題。
他們也知道，要走的人留不住，更沒有理由去留。只能說緣分不夠，或者人各有志。
這天下午大家興趣都不高，體育老師非要調動大家積極性，每人兩圈，絲毫沒有反駁的余地。
這樣的狀態持續了好幾天，不知道是想開了還是埋在心底了或者說習慣？同學們都選擇閉口不提。
林眠出國之后，數學老師懶得選科代表，就直接任命了陸遠澄，起初班里一片死寂，然后不知道誰叫了聲“好”。
然后下面就跟著一邊喊好，一邊鼓掌，明擺著想搞事。
陸遠澄下去后笑著踹了一腳帶頭那個男生，罵了聲“垃圾兒子”。
他平時在班里鬧慣了，數學老師又隨和，也不管管，就笑了笑。拿起粉筆開始板書，這才是他的風格。
下課，何安予路過他座位時候順便往他的桌子上放了包果脯，笑著回頭看了他一眼，挽著柚子的手有說有笑出去了。
陸遠澄拿起來一看，發現下面有張便利貼，寫著：恭喜你啊，撿了個夢寐以求的數學科代表。
上學期開學那會兒，陸遠澄因為來遲了，沒寫上科代表，又懶得去競爭，就選了個體育委，要是有人想當體育委估計他也會果斷放棄，安安分分當個“小老百姓”。
沒想到大家都這么與世無爭，什么班委科代表后面都只有一個名字。悠揚姐問了兩遍，沒有別的同學愿意把名字往上添，反而是問第一遍少一個生物科代表，第二遍又差點失去一個語文科代表，這么發展下去，恐怕半個都不剩，悠揚姐干脆就拍板決定了。
陸遠澄勾了勾嘴角，把便利貼貼在數學書的第一頁，怕它不穩，還特意借了透明膠過來給它粘了個“防水膜”。
當然，當科代表絕對不是個輕松的活兒，除開布置作業拉仇恨，收作業同學們不買賬，不收老師不滿意之外，還要幫忙去領資料書。尤其是新學期。
學習委把命令傳達過來，科代表就得自己找人幫忙把資料書搬上來發到大家手里，缺了還得幫忙找。何安予的語文科最命苦，資料書永遠是最多的。
別的科目在開學都發完了，她這開學兩周了還有幾本作文和閱讀鑒賞在路上。
然后干脆一次性來，花一節課排隊領不說，還要清點，搬走，分發，統計缺書。
何安予想想就覺得頭都要大了，但也沒辦法，“有哪些男生愿意幫一下忙去搬書啊？”
課間嘈雜的教室瞬間安靜下來，兩秒之后又恢復嘈雜。
何安予泄了氣一般趴回桌子上，看著前面的空位子嘆氣。
“走啊。”
何安予抬頭，陸遠澄笑瞇瞇的臉就在眼前，額頭還流著細細密密的汗珠，正把抱著的籃球放回椅子底下。
放眼望去，剛才跟他一起回來的幾個男生都沒有坐下，往她的方向看。
“呃，去，去圖書館搬。”何安予反應過來，忍不住露出笑臉，“謝謝啊，回來請你們喝汽水。”
“哎呀，安予妹妹不用客氣，大家都是自己人。可樂就行。”
“去你的傻逼歐陽平方。”
“哈哈哈......”
不一起去搬書不知道，原來他們班的男生海拔這么高。全部站她身后，管理圖書的老師都忍不住多看了幾眼，“你們班這架勢像是來打架一樣。個個不是撩袖子就是卷褲腿的。”
何安予回身看一眼，身后這幾個人真是...頭發濕的有，衣服搭肩上的有，卷了半邊褲腿的，撩了半邊袖子的，勾肩搭背各種姿態都有。
“老師，在哪里排隊啊？”何安予略帶尷尬地摸摸頭，趕緊問正事，以免再尷尬下去。
老師低頭看了看手里的記錄，道：“你們幾班的？”
“六——”
男生回答的就跟吊死鬼一樣，聲音拉得老長老長。
老師又往何安予身后看了一眼，何安予裝作不經意去擋她的視線。
“六班啊，不用排了，就那邊最中間那一列就是你們班的了。清點好數目，這邊登個記就可以搬回去了。”老師給他們指了個方向，“看清楚說是不是標了你們班，別弄錯了啊，不然就白白幫別人班忙活了。”
“我知道了，謝謝老師。”何安予點點頭，回頭對身后的男生說：“走吧，在那邊。”
不止他們一個年級來搬，高二的也有。
在靠近外邊的，有幾個班居然大部分都是女生在場。
唐小虎拉了拉何安予的袖子，小聲道：“姐，你說這會不會都是文科班啊？”
早就聽說過文科班男生少，何安予看過去，“應該是吧。”
“這還用猜？看就知道了。”陳妄跟在他們身后，應該是聽清了他們的對話，順著說。
“就你聰明。”陸遠澄在后面朝他屁股就是一腳，陳妄十分滑稽地向前踉蹌了幾步，倒在他們班那堆書上。
歐陽平方落井下石道：“就你倒霉。”
陳妄倒在書上，也沒人去拉一把，大家笑完就開始干活，連個眼神都不多給他，由著他哀嚎打滾。
陸遠澄：“再不起來等會兒，你把你壓著的書都搬上去。”
陳妄二話沒說，身下跟裝了彈簧一樣，瞬間站起來，嬉皮笑臉道：“這不就起來了嘛。”
陸遠澄沒理他，他就去圍著何安予：“安予妹妹，我幫你搬。”
何安予：“你搬那個吧。”
陳妄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笑臉繃不住了，這誰能搬起來，怎么說也要兩個人抬吧？
“安予妹妹，人家柔弱。”
“人家柔弱，傻逼。”林燁禾在后面笑他，伸手一甩，把那摞“怎么說也要兩個人抬”的書抗在肩上，跟著大部隊往班級走。
從何安予“看看人家”的表情中，陳妄覺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嚴重的打擊，連唐小虎都抱著一大捆耀武揚威從他面前走過去，“讓讓啊，老弱病殘。”
“我！”陳妄咬著嘴唇，不甘心地挑了一捆最重的，準備上手。
陸遠澄第二趟回來看見他誓死要戰勝那捆書的模樣，說道：“要不你還是回去歇著，幫班里的女生澆澆花吧？”
陳妄：“我不！”
抗一樓，抱一樓，拖一樓，路上好幾個人說幫忙都被他拒絕了，“放心，你陳妄哥哥能行。”
他也不算吹牛，幾經周折，還是把書送到了高在三樓的教室，揚眉吐氣。快到門口的時候，還故意停下來歇了好一會兒平穩住氣息，再把書抗回肩上，假裝輕松地進去，一整捆書砸在地板上，凹好腦子里想了一百遍的帥氣姿勢。
“啊——都看看！我厲不厲害？”陳妄站在講臺上大喊大叫。
“哎呦呦，厲害了。”歐陽平方象征性地給他豎了個大拇指，非常敷衍。
陸遠澄還專門在一邊鼓掌，唐小虎幾個也跟著鼓掌。
何安予扶額，實在是不想看這個大型虛假現場，說道：“好了好了，知道你厲害了，趕緊下來吧。”
感覺人生到達了巔峰的陳妄，從來沒這么神清氣爽過，搬了個書，仿佛就像搬了個天一樣，吹噓了好久。好在絕大部分人見過他累得半死不活的樣子，沒有被欺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