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色一現,鹿開周身就包裹起滔滔的火焰來。
漸而,火勢長飆,熯天熾地。
伏妖殿內,好似升起了一顆烈陽,炙熱難擋。
此時的鹿開,就如同火神降世。
火焰,是他的雙翼,也是他的鎧甲。
他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仿佛要焚毀萬物。
這是……
李子婳不由地瞠目結舌,驚訝難言。
這怎么可能是一個聚氣境修士能掌控的力量?!
那烈焰之中的可怕能量,居然比我這個開靈境兩重的還要高。
他是絕對承受不住這股恐怖力量的。
不對,在他身上冒出火焰之前,有璀璨的金霞綻放出來,把他鑄成了一尊金身。
是金光宗的金身朝佛。
在金色肌膚之外,又有一層堅厚凜冽的冰霜,鋪滿了他全身。
兩重保護么,這都是些什么鬼東西?
李子婳從一個聚氣境的身上察覺到了危險,簡直太可笑了。
但她不得不謹慎,把云氣聚到身邊,化作無數飄渺長劍,在她身前呈現扇形懸浮著。
李子婳往前一指,長劍匯聚,源源不斷朝前刺去,猶如一條奔涌的劍河。
鹿開左閃右突,避開劍鋒,直沖向李子婳。
一字電劍出,火劍如電,直轟向前。
李子婳拈指作訣,身周云蒸霞蔚。
一團團濃厚的云氣,拱衛四周,形成十尺方圓的云壁。
“我這十尺云壁,無人可破,投降吧。”
鹿開不理會李子婳的叫囂,看出云壁的弱點,爆轟而上。
聚氣境三重時,即便看出開靈境修士的法訣缺陷,也無濟于事。
但現在,鹿開借助的是開靈三重烈吼的精粹炎火,自然就有用了。
呲。
云壁上崩出一條裂縫,長劍刺進一尺距離。
李子婳驚心駭然。
這怎么可能?!
即便自己因為設下那座煉血陣,要以自身血氣為引,所以目前實力比平時要弱一些。
但這堅固的云壁,也絕不是一劍可破的。
呲啦。
長劍又刺進一尺。
在李子婳驚駭之時,鹿開也不敢松懈,他感覺到本命獸玉里的炎火在迅速消逝,不能再拖了。
鹿開把所有精粹炎火,倒灌奔涌進長劍。
劍上炙光大盛,不可直視。
李子婳更為心驚,她從這把劍上,感受到烈吼全盛狀態時的威壓。
劍又刺進了幾尺,自己成魔未遂,要死了么?
不,不甘心!
李子婳驚慌之余,強行靜心下來,忽地一笑。
她心里有了一個主意。
危難時刻,就顧不得那么多了。
雖然煉血陣的煉化還未完成,但也只能先借其力量一用了。
李子婳嬌聲長喝,煉血陣嗡地震鳴,萬千血線,飆射如泉,穿過廣場殿前,浩浩蕩蕩奔涌進伏妖殿,與她連在一起。
李子婳就如血色蛛網中的美艷蜘蛛。
她內心一喜,便要運用真元和煉血陣力量相融。
只是,這股龐大的力量立刻不受控制,在體內摧枯拉朽般亂竄。
還未煉化完全的這股力量,就像桀驁不馴的野獸,四處奔突破壞。
李子婳雖然早有預料,但她也不知會如此厲害,只借用些微小半的力量,竟然連自己開靈境兩重的修為,都壓制不住。
一時之間,她渾身劇痛不已,五臟受損,經脈漸裂。
李子婳想怨恨自己太過輕舉妄動,已是來不及。
如今之計,唯有恐嚇為主,美色為輔,來騙騙鹿開了。
這滔天血海,萬千血海,一定相當駭人,眼前的毛頭小子哪有不怕之理。
再者,自己很美,身段也妙曼無比。
她有自信,只要自己愿意,一顰一笑間,必然魅惑至極,能勾人魂魄。
這么一個乳臭未干的年輕人,又怎么能抵擋自己的美色呢。
更何況,他還是一個自私的人。
他師門的人,為他出頭,他連半點表情變化都沒有。
我只不過是殺了一個天羅弟子而已,和他沒有實際化不開的仇恨。
一念至此,李子婳盈盈而笑,眼中媚意蕩漾,水波搖曳。
“鹿小鬼,煉血陣的煉化已成,我魔功大成,你不是對手。我念你修為精湛,有奇遇在身,不忍殺你,你不如停手和我合作。嘻嘻,此后,奴家便是你的人了,我們攜手一舉跨進魔道大門吧。”
血海中的李子婳,一言一笑,有一種震撼人心的詭異之美。
換作尋常人,未必能經受魔功和美人的雙重誘惑。
只是這種騙人的把戲,鹿開玩過不知道多少把,豈會上當。
他心知李子婳已然窮途末路,而自己也沒有時間耽擱了。
“滾!”
鹿開怒喝一聲,長劍不停。
咔呲一聲,厚厚云壁被撕碎。
他的劍勢如破竹,刺進李子婳的軀體內。
李子婳震恐的神情定格了。
劍上未焰找到傾瀉的對象,轟涌而去。
難聞的焦臭味彌漫開來,李子婳焦黑的尸身燒灼成一片片飛灰。
“恭喜擊殺開靈境兩重修士李子婳,獲得修為二十一年。”
成了!
鹿開輕吐出一口長氣。
左手里緊捏的本命獸玉,也化作了黑色煙塵。
果然是一次性的消耗品。
鹿開身上的霜雪退回云珠內,金霞佛光散去,恢復了正常模樣。
風起,冷得不由一顫。
自己早就周身濕透,汗出如漿。
此時渾身乏力,手幾乎要拿不住劍,嗓子也如火灼過般疼痛。
原來,身子被掏空是這種感覺啊。
體內,連一絲一縷的真元都沒有了,全用盡了。
背后,還有一大幫要殺自己的弟子。
整整七十三名,從各自藏身的角落冒出來,驚魂甫定地盯著自己。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真元是釋放法訣的根本。
鹿開現在虛弱得,別說背后那些聚氣境的弟子。
就算是一個剛跨進淬體境的野修,也能輕松解決自己。
所以自己不能泄底,不能讓那群弟子們看出蹊蹺。
鹿開努力站直身板,背對著那群人,不讓他們看見自己因痛苦而略為猙獰的臉。
也不能馬上出聲,不要露出心急迫切之態。
要向他們表現出,我還能掌控全局的輕松風范。
李子婳一死,煉血陣會慢慢崩解,陣內的人已經安然無虞,會慢慢恢復過來,所以不用急。
鹿開想得沒錯,那群弟子看見他斬殺掉李子婳后,內心的震動難以平復,猶如驚弓之鳥。
再看他背手而立,并不回頭。
似乎在看著半塌黑墻上,掛著的《真仙伏妖圖》,十分入迷。
伏妖殿內一片死寂。
這群人大氣不敢出,他們知道鹿開此舉的含義。
是藐視。
徹徹底底的藐視。
藐視到完全不把自己這伙人放在眼里。
鹿開沒有指示,他們不敢亂動。
片刻后,鹿開感覺到嗓子好受了一些,才鏗聲道:“跪下吧。”
背后那群人各自對視,大都不甘心下跪。
他們多么希望,有個頭鐵的人,能上去試探鹿開的虛實。
但是沒有。
思慮再三,人群陸陸續續跪下了。
有人小心翼翼地道:“我們并不想真的殺你,都是被李子婳脅迫的。你大人有大量,不會和我們計較吧。”
鹿開在心里哼了一聲,這話雖然說得不假,但現在形勢,雙方互為猜疑。
在他們看來,我能擊殺李子婳,自然能全數殺掉他們。
如果我立馬和他們握手言和,他們在慶幸之余,則會考慮我是不是在和李子婳的戰斗中,耗光了力量,已經無能為力。
現在放過他們,日后恢復鼎盛狀態,會不會再找他們復仇。
只要這一點猜疑在,雙方永遠無法建立信任。
更何況,他們被李子婳中途從陣中強行抓取出來,半醒半僵,比平時更為暴戾,更為黑暗嗜殺。
所以,只要他們知道我的虛弱狀態,為保全自己安危,肯定會第一時間對我下殺手。
我絕不能示弱!
這時的鹿開,只能強勢地道:“我很記仇,特別是對想殺我的。”
那人嚇得壓低了頭,不敢再說話。
鹿開笑道:“但,我也會給你們指出一條明路。你們互相動手吧,誰活到最后,我就放誰一馬。”
“什么?!”
“休想讓我們自相殘殺!”
“你藏的什么禍心?!”
鹿開提聲道:“不想互相出手么,好,那就我來動手吧。”
伏妖殿內又一寂。
他們不敢再惹怒鹿開,就鹿開壓倒性殺掉李子婳的情況來說,其真實修為肯定非常恐怖。
讓鹿開動手,絕沒有活著的道理。
鹿開又道:“活下來的那個人,我會親自指點他。修行一途,若能突破瓶頸,便是一日千里,平步青云。如何?”
咕咚。
有人咽了一口口水,看來是心動了。
一名脾氣暴躁的弟子怒道:“鹿開,你別裝腔作勢,我知道你已經窮途末路,等死吧。還想設計我們自相殘殺,做夢!我們師兄弟關系好得很,絕不中離間……”
撲呲。
此弟子話未說完,便覺得胸口一痛,一柄血紅的劍刃從胸前透了出來。
他艱難地回頭,看到他熟悉的一名師兄,正一臉貪婪興奮的模樣。
正是那師兄手里的劍,刺穿了自己。
“師弟,師兄修行一途阻塞難進,你就犧牲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