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橋窩在十四班，班里的同學(xué)窸窸窣窣聲不斷，嘀嘀咕咕的同時還不忘眼睛來回掃射。
錢兮受不了班里那些個媒婆似的眼神，沒待多久便跑出來，轉(zhuǎn)個彎兒溜進(jìn)十五班。
快步走上講臺，她招招手，沖著大家比了個wink，笑：“嗨，艾瑞巴蒂，我來遼。”
“錢老師你可來了。”
“我們真是話都不敢說一句。”
“蔣老這次擺明了壓力大。”
錢兮學(xué)著蔣橋的樣子微微挑眉，眉心皺在一起：“喔？跟姐姐說說？”
有人揮揮手里的卷子，唉聲嘆氣：“班主任說，明天語文考試很有可能從這里面出一部分題目，讓我們趕緊背下來。”
錢兮一聽，嘿一聲：“你們蔣老師怎么沒在十四班說明天會從這里面抽題目考試呢。”
十五班同學(xué)：……
她咬牙，腮幫子鼓鼓的，氣憤得很，蔣橋這是夾帶私貨，偷雞摸狗，耍心機(jī)——
“錢老師。”后排膽大的男生挑事，“這不就是典型的藏著掖著跟您膈應(yīng)么。”
“對呀。”十五班被蔣橋壓榨的暗無天日，好不容易有了造反的機(jī)會，下定決心要揭竿而起，“這換我我絕對忍不了。”
“太不地道了。”
“家里的鍵盤，水果店里的榴蓮，超市里的搓衣板，哪一個不香？”
錢兮嘴角抽抽，好笑：“你們懂的還挺多？”
“老師，我們都是為你好。”
她擺擺手，抽出講臺邊的椅子坐下，單手托腮，百無聊賴：“我過來就是看看你們，畢竟語文老師霸著十四班不放呢。”
“太棒了吧！”
“慢慢來，不急不急。”
錢兮：……
她還真不知道，蔣橋到底是怎么通過一己之力，在短短兩個月的時間內(nèi)，讓十五班的人對他聞風(fēng)喪膽，避如蛇蝎的。
畢竟，平常看起來也是挺好說話一個人呀。
她輕輕敲著桌面，沒話找話：“蔣老師對你們要求很嚴(yán)格？”
“那不是一般的嚴(yán)格。”
“蔣老師可想讓我們在這次考試中爭氣了。”
“蔣老師有點像怡紅院老鴇，要把我們當(dāng)成業(yè)績推銷掉。”
錢兮一愣，嘴角揚(yáng)起：“還老鴇，知道的挺多哈。”
“一般一般啦。”
錢兮：……
“蔣老師都是為你們好。”錢兮說完這句話后愣了愣，倒是被自己這個反應(yīng)逗笑，“不過你們應(yīng)該最討厭的就是打著為你們好的名義，限制你們做這做那的人。”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能小聲嘀咕，沒有。
“畢竟，像我這么優(yōu)秀的班主任，真的很少呀。”她隨手撥了撥自己耳后的頭發(fā)，語氣傷感無奈的很，“我也是替你們感到可惜。”
“可惜什么？”蔣橋夾著他剩余的資料走進(jìn)教室，見她歪歪扭扭坐在講臺上，嘖一聲，伸手扯了扯她一不小心掉出來的衣角，“錢老師，你是不是在說我壞話？”
錢兮抬頭看向他，身子稍稍坐正，眼珠子咕嚕咕嚕轉(zhuǎn)：“我要是說沒有你肯定不信，那我就誠實點，是呀。”
蔣橋：……還是第一次見到說人壞話承認(rèn)的這么快的。
“說我什么了？”
錢兮幽幽站起，緊跟著嘆一口氣：“他們都說，蔣老師你藏私。”
蔣橋：？
“聽說十四班跟十五班還不是一個配置，說的話講的重點也不是一個。”她蔥白似的手指輕輕點上他的手臂，看著一本正經(jīng)，卻是眼角帶笑，“蔣老師？”
蔣橋張張嘴想解釋。
“一聽就是假的呀。”錢兮轉(zhuǎn)過身去，笑瞇瞇的很，“我已經(jīng)幫你教訓(xùn)過他們了。”
蔣橋：“……”
“不用謝。”錢兮慢悠悠往外晃，語調(diào)上揚(yáng)，“十五班的同學(xué)，我知道你們喜歡我，我們下輩子再做班主任和學(xué)生的關(guān)系吧。”
十五班：？？？
不是，你把話說清楚，不要留下他們一群人呀。
傍晚一起下班回家，蔣橋單手控著方向盤，利落掉頭，余光掃過咬著棒棒糖發(fā)呆的人，笑出聲：“你怎么不對我教學(xué)方式提點意見？”
他們兩個，很明顯教學(xué)方式完全不一樣，錢兮注重的是寓教于學(xué)，跟學(xué)生打成一片，蔣橋在乎的是提高分?jǐn)?shù)，專心學(xué)習(xí)，雖然偶爾也能開開玩笑，但更偏向嚴(yán)肅一些。
錢兮眨眨眼，歪過頭看他，嘴里的棒棒糖一縮一縮的，像是吃東西的小倉鼠，一挪一挪，慢慢悠悠。
“怎么不說話？”
她哦一聲，拿下棒棒糖：“你有你的教學(xué)模式，我有我的教學(xué)模式，有什么好提意見的？”
蔣橋：……
好像是這么個意思。
“而且，你比我多教三年書呢。”
家里擺著的那些個榮譽(yù)，也絕對不是她可以想象的。
原本一臉贊同的蔣橋聽到這兒，搖頭：“教學(xué)方式優(yōu)秀與否不是看教齡和證書的。”
“所以我還是很優(yōu)秀是嗎？”她眸子亮閃閃的，像極了等人夸獎的小貓。
蔣橋錯開眼，漾起一個小小的笑來：“沒有。”
“蔣橋你個憨批。”錢兮沒忍住，張口就將自己心里說的話說出，等反應(yīng)過來，也不過是繼續(xù)睜著自己無辜的大眼睛，彎彎嘴角，尷尬補(bǔ)充，“居然說了真心話，我真棒。”
蔣橋：“好好說話。”
“蔣橋，我發(fā)現(xiàn)你有的時候特別假正經(jīng)。”小姑娘逼逼叨逼逼叨個沒完，“有時候我懷疑你是不是精神科沒看好跑出來了。”
蔣橋：？？？
不是，這拐著彎的說誰是精神病人呢。
“你真的對我的教育方式?jīng)]有任何異議嗎？”他忽略錢兮主動挑事的蠢蠢欲動的心，緊追不舍，“一點都沒有想說的，想批評我的欲望？”
錢兮嘴角一抽，推推自己并不存在的眼鏡，狐疑：“蔣橋你是不是有受虐傾向？”
蔣橋：……
“我聽說這樣的人不都喜歡找那些特別剽悍的嗎，你找我干嘛？”她雙手抱住自己，一臉委屈，“蔣橋你該不會，不僅有受虐傾向，還有家暴傾向吧。”
蔣橋徹底無語。
“不過沒關(guān)系。”錢兮對著他自認(rèn)為十分和藹的笑了笑，呲了呲牙，“我會讓你體驗到什么叫做，痛不欲生，欲仙欲死，百爪撓心的滋味的。”
蔣橋：“我說我沒有，你可以停止這個話題嗎。”
錢兮收了笑，捏著自己面前的安全帶，小心翼翼：“你不要怕，我是不會嫌棄你的。”
蔣橋：……
他看著故意咬著下唇，似乎下一秒就能泫然淚泣的某人，有些頭疼：“錢兮，正常點。”
小姑娘搖搖頭，撥了撥已經(jīng)完全看不出綠色的劉海，下巴瘋狂抖動：“你不要怕，我是這么善良的一個人，怎么舍得丟下你呢，只要我比你更過分，不就好了嗎。”
……
氣氛安靜好一會兒，直到車子拐進(jìn)小區(qū)，慢悠悠穿過停車場形形色色的車，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停進(jìn)自家車位，蔣橋終于再次開口。
“我沒想到，你完全會不在意我的教學(xué)模式。”
“這是支持。”錢兮偏頭看他，昏暗的燈光打在她臉上，眼里的光芒毫不掩飾，“以前是因為你是語文老師，我沒辦法跟你提意見；現(xiàn)在是因為你是我男朋友，所以我應(yīng)該支持你。”
“你完全不用想自己的方法到底有沒有錯，至少你在以前學(xué)校不是很優(yōu)秀嗎，現(xiàn)在的學(xué)生帶了也不過才兩個月，自然比不上我對他們了解，一時跟不上也很正常。”她伸出手，手心朝上。
蔣橋：“嗯？”
“把手放上來。”她指指蔣橋搭在方向盤上的手，眼里全是狡黠，“怎么，不敢放呀？”
“有什么不敢？”話音剛落，十指相合，錢兮那小小的，修長的手指，便牢牢的與他牽在一起。
在這個深秋里，沁出一股又一股暖流。
“我知道你緊張。”她垂眸，視線落在兩人相合的手上，低聲道，“你是帶著光環(huán)而來，可是第一次考試卻不理想。”
所有的人都將目光放在他身上，有看好戲的，有滿懷期待的，有得意洋洋的，有坐等失敗的，這些，都會變成他的壓力。
“我知道，這次聯(lián)考，對你來說，又是一次驗收成果的考驗。”她微微彎了彎手指，輕輕撓著他，“你不用緊張，考得好了那說明你厲害，考的差了那說明對手太強(qiáng)大。”
蔣橋不免想笑：“對手強(qiáng)大不就是我不厲害？”
小姑娘搖搖頭，嘖嘖兩聲：“這種聯(lián)考多的是暗箱操作，什么泄題什么作弊的很常見的啦，即便一個學(xué)校考的很好，也有可能就是提前泄題。”
有過一次聯(lián)考，錢兮滿懷期待鼓勵大家好好準(zhǔn)備，結(jié)果最后分?jǐn)?shù)慘不忍睹。
題目難度大，她原也以為自己沒教好，可后來啊，跟幾個關(guān)系好的同學(xué)聊天的時候才知道，別的學(xué)校早就通過出題人提前拿到壓軸題，或是選擇題。
這樣一來，學(xué)生分?jǐn)?shù)不如人，也是正常。
“泄題這些很常見嗎？”
她點頭：“這個地方就這么點大，人來人往的，嘴皮子練得好，什么拿不到。”
所以，所有人都會把希望放在中考，高考，這樣摻不得水分的考試?yán)锇 ?/p>
“你這是為了安慰我故意這么說的？”
她搖頭，聳聳肩：“不然，蔣老師，你想啊，有些中學(xué)在平常聯(lián)考中，不管是初一初二還是初三都跟我們平分秋色，但是一到中考，升學(xué)率，優(yōu)秀率永遠(yuǎn)是我們學(xué)校高，是為什么？”
蔣橋是真沒想過這里作為老師，作為學(xué)校也有這樣的暗箱操作，原以為，至少是沒那么渾濁的。
“不過。”錢兮看他一臉的狐疑憤怒，以及莫名涌上來的自信，還是忍不住開口，“我們學(xué)校一般測驗，都不會泄題。”
蔣橋：“你想說什么？”
“你是真的不如我。”錢兮單手捂住臉，嬌羞的很，“害，還要我這么直白的再說一遍，討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