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種種,迷霧重重,盡在今日的一捧土前浮現了出來。不過是一場機緣巧合,又是一場陰差陽錯,就是這樣的因果之中,竟差了這么些東西出來。
原來不過是一場鬧劇,常相思揉著眼睛,在這一處孤墳前又哭又笑。
她笑自己荒誕癲瘋,又悲這世道不公,她喜故人相逢,只不過是陰陽兩重。
“二哥......”她跌跌撞撞的走近,跪倒在了碑前,在一聲聲哀婉的哭訴中,早就泣不成聲。
“常相思。”齊承今心疼的喊她一聲。
許是被這一聲喚醒,又許是實在無人可傾訴,常相思應著他這一聲回頭,緊抓著眼前人的衣角哭著道,“齊承今,我再也找不到他了?!彼蠹s是想說一說自己的委屈,可她又實在不會訴苦,萬般心酸都吞在了肚子里,說出來的就只有一句話。
不過齊承今懂她,這個世間,真的再沒那個二皇子了。
這是她固執的獨守了多年的執念,就算知道這是個虛無縹緲的幻影,哪怕只是鏡花水月,可這到底也是她僅存的一絲希望??扇缃瘢僖舱也坏剿?。齊承今看著那一雙含淚的眸子,一時之間,他也不知自己做的到底是對是錯。
“逝者已矣,”齊承今喉結艱澀的滾動了一下,用指腹輕輕的擦拭著她眼角的淚痕,又將她緊緊的擁進了懷里,“我還在這里?!彼p輕道。
已是入夜,林間已經起了風,肩背上的人的啜泣聲漸漸停止,齊承今示意的晃了晃肩膀,輕問道,“你餓了嗎?要不我帶你去吃點東西?”
背上的人動了動,也不知到底是點頭還是搖頭,齊承今不顧她的回答,直接抱著人去了山下。
皇寺山下,也養了一片繁榮。雖說是入夜,這片小鎮的街上仍是熙熙攘攘,各色吆喝聲四起,齊承今卻無視眾人,輕車熟路的找到了一家面館,他對這個鎮子這般熟悉,想是小時候在這學習時偷著溜出去玩了不少回。
“店家,來兩碗辣面?!饼R承今熟練的招呼這里的老板。
已過飯點,店里沒多少人,兩人正好得個清凈。
“我小時候可愛來這里了,他家的辣面特別好吃,你能吃辣嗎?不能吃也沒關系,多吃幾次就好了?!饼R承今知道自己的話不會得到回應,于是就干脆自己說了個不停。
不大一下便見伙計端著兩碗面過來,說了句吃好便又躲去了一邊閑聊。
兩碗面湯紅彤彤的冒著辣意,幾個大紅辣椒也格外的吸睛,尚未入口,仿佛就已經感受到了胃里火辣辣的燒了起來。齊承今見常相思沒有動筷子的打算,便替她將碗里的辣椒一個個挑了出來,末了又吹了幾口氣,才重新遞在常相思的面前,“快吃吧,吃點辣的心情會變好。”
熱氣騰騰的面,好似熏紅了常相思的眼睛,也不知她又想起了什么,便又落起了淚來。
“你,你怎么了,不是已經好了嗎?”齊承今以為是自己說錯了話,手忙腳亂的拽著袖子給她擦淚,卻被她搖著頭推開,她幾次張嘴都沒能發出聲,好似是在說沒事。
這樣哪能是沒事呢?齊承今心想。可他真的不會在常相思哭的時候勸她,心切則亂,在看她哭的時候,齊承今的心早就亂成了一團麻線。
兩碗面隔在兩人中間,齊承今看著看著,視線忽然落在了常相思伏在桌子上的手上。他遲疑片刻,便將自己的手蹭了過去,伸著二指輕輕點了她手背兩下。
常相思稍怔,這是落落不開心時自己常做的一件事。他這是?在哄自己開心?常相思想著,忽然就含著淚花笑了。齊承今尚且還不知自己做了什么好事,就見常相思已經將五指溜進了自己的指縫里,就好似之前自己惡作劇那般的十指相扣,又聽她輕聲道,“齊承今,你對我可真好。”
這一聲柔柔細語,就這么撞在了齊承今的心上,他愣了一瞬,詫異的看著兩人相錯的手,一雙柔荑細指正輕纏在自己的指尖。他幾乎都有些忘乎所以,她摸得這哪是自己的手啊,她分明是在撩自己的心弦。
齊承今不覺自己竟然有了些慌亂,說話都有些結舌,“你,你可算是,良心發現了?!彼盅b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掩著嘴輕咳兩聲,可眼睛仍是在相纏的兩只手上偷瞄,他剛想裝作不經意的回手執握,卻見常相思已經將手迅速的撤了回去。
“快些吃吧,我喜歡吃辣的?!彼呀洿罂诘爻粤似饋?,她這樣自若,仿佛是做了再正常不過的一件事。
這個笨蛋,齊承今看著獨留在那里的手仍保持的僵直微彎的手勢,心里都有些氣惱,這個笨蛋,他連連在心里罵了好幾句,她到底知不知道剛剛那到底是什么意思。齊承今喪氣的將頭伏在桌上,今天可是七夕,他滿腦子都是剛剛兩人十指相扣的畫面,心里幾乎抓狂,他真的痛恨極了常相思這副不通世俗的模樣。
他這樣子著實奇怪,常相思不由關切一句,“你怎么了?”
“啊,沒事沒事。”見她看到這里,齊承今立馬換臉,也捧著面前的碗大口吃起來。
只是他這心思不在這里,什么東西入口都不覺滋味,所以常相思就驚呆的看著他連著碗里的大辣椒以及漂著紅油的湯一并吞了進去。轉眼一碗面就見了底,果然吃些辣的東西能讓人的心情變得舒暢,這一碗面下肚,齊承今心里的怨氣好似都隨著滿身的汗酣暢的發了出來。
“我吃飽了?!饼R承今愉悅道。
“那,那我們出去吧。”常相思瞠目結舌的看著他,不由真心佩服了幾分。
街上的人仍是很多,常相思流連于這小鎮上的繁華時,卻聽齊承今笑了,“今日是七夕,自然要比往日熱鬧?!?/p>
七夕?常相思細想之后,這才恍然,她竟忘了這日是七夕,怪不得這里會這般熱鬧。她抬頭向上看,正好看到了齊承今看著前方的側顏,常相思眨了眨眼。
“那我們去玩會兒吧?!背O嗨夹χ?,拉著他的手鉆進了人流之中。
這個笨蛋,齊承今罵著,不自覺抓緊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