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之地,國師身死,楚云暮重新掌回大權,萬事已落,皇城之內一片喜色,十里紅妝幾乎要布滿整個楚地。
楚云暮和楚懷貞的好事將近,婚禮就在三日之后。
喜服早已經做好送來,已經放置了半晌,可楚懷貞卻無暇試穿,只是理著一團絲線也不知在忙活些什么。忽聽門口一聲細響,她好似做賊心虛一般,渾身一個激靈,忙把手里的東西裹成一團,掩在了梳妝臺上。聽著身后腳步聲漸近,她猛然回身,對著來人驚異道,“你怎么過來了?”
楚云暮只覺得好笑,便反問一嘴,“我為什么不能過來?”
楚懷貞急道,“新婚前夕新郎是不能見新娘的,不吉利,你快走!”
楚云暮更是笑了起來,“你這是哪的說法?別是在北齊待得久了,連大楚的習俗都忘完了。”
什么吉利不吉利的習俗她才不在乎,可是她要做的事情可千萬不能讓人發現,不然這么些日子的心血就全都白費了,若是他大婚之日收到這個,一定會特別開心。
這么想著,她又催促道,“哎呀,你趕緊走就是了。”楚懷貞看了一眼身后的梳妝臺,半推半搡的將人趕出屋門,又萬千叮囑道,“不許派人看著我,不許悄悄過來。”
她的舉止太過詭異,不免讓楚云暮起了疑心,便狐疑的向屋子里打量了一眼,一張臉上滿是懷疑,問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瞞著我?”
“這是個秘密,”楚懷貞恨不得現在就要拿出來給他看一看,可話在嘴邊的時候卻還是忍住了,她暗自在心里道,一定要在大婚當日送他,若是這樣,他定然會明白自己的心思。看他還在里面張望,楚懷貞生怕他瞧出什么端倪,又推了他一把后,就把門關的的嚴嚴實實,隔著門對他喊,“馬上你就知道了!”
梳妝臺上一個繡的還算工整的小香囊靜靜的躺在那里,她的女工實在拙劣,已經過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她才勉強在上面繡了一輪圓月,不過也好,這樣便夠了。
明月天地鑒,以照君心,以昭吾心。
還差最后的縫制應該就可以了,楚懷貞想著那日楚云暮看到這東西的模樣,就已經忍不住咬著嘴唇竊喜。
她實在是不擅長這些東西,只覺得這幾日趕制比往日的習武修法還累,楚懷貞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正要準備小憩一下時,余光正好瞥在了一旁的喜服上,心思稍轉,這身衣裳已經穿在了她的身上。
楚懷貞素愛紅衣,可這一身紅妝之下,更襯著她明艷了幾分,她尚且還未裝扮,只是明眸婉轉,就已經盡顯風情萬眾。楚懷貞不由心想,他素來喜歡好看的女子,就算他日后成了九五至尊,就算有佳麗三千,可憑著這副模樣,自己一定還是他心尖上的那個人。
正值她在鏡前欣賞自己這一身衣裝,卻忽然覺得心口一陣鉆心的痛傳來,楚懷貞忙扶著桌子深吸了一口氣,又猛地起身,她心里驚顫了一瞬,“血蓮?齊承安!”
剛剛一瞬間的心悸是血蓮做的警告,可是血蓮被常相思護了起來,能有什么事情?楚懷貞只覺心中不安,就算有常相思在,她也一定要親自去看一看。
要喊著楚云暮一起嗎?不要了吧?在這種關頭,又是為齊承安的事,免不了他又得生氣,楚懷貞心下不由計量,自己應該能趕得回來吧?不過是去一趟不歸山,一定能回來的。
在伊一之戰中,原來是伊一在身死之際,將那一絲天道封在了林南溪的身體里,這才讓他恍惚間有了這么一瞥。而如今林南溪將亡,這一絲天道便再現人間,轉而化為一道天雷,落在了幾人周圍。
天雷之后,這里一片狼藉,只有付知微一人還完好的站在這里。
齊承安護住了付知微,卻攔不下落在了那陣心的一道雷。林南溪也沒想到,在他將死之際,竟陰差陽錯的毀了這個陣。
卦陣被毀,血蓮摔碎了一角,天道之下,齊承安的魂體好似被瞬間抽走,頓時倒了下去。
這天雷雖沒落在付知微身上,可她卻好似遭了一遭五雷轟頂,腦子一片嗡鳴。付知微一時脫力,整個人直接跪倒在齊承安的身邊哀哭了起來,“承安,承安!”她聲聲哀泣,似把心都嘔了出來。
明明事情已經都好起來了,可為什么又落了這個樣子?為什么他們費勁心思,卻只得了這樣的一個結局?難不成天道就這般不公,就這么容不得她們!付知微一聲悲戚尖喊,心口撕心裂肺的痛幾乎讓她昏了過去。
猛然之間,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也不知從哪來的力氣,在幾次艱難的翻轉齊承安的身子后,便將他背在了身上。
“我去找張真人,我們去找張真人!他一定會有辦法。”付知微一遍遍的念著這個名字,試圖在她荒寂凄苦的心里留住這唯一的希望。
山路曲折,付知微又背著這樣的一個人,幾次摔碰在石階上,才帶著人來到了張修閉關的石室門前。
“張真人,求你出來,張真人,求你出來!真人,求求你,救救他!”付知微拼命的敲打著石門,她在跪在石門前連連磕頭,可是就算磕青了額頭,磕得頭破血流,也不見里面有什么動靜。
忽聽一旁有個微弱的聲音響起,付知微猛然回頭,就見齊承安不知如何又撐起了一絲神識,他伸手過來,付知微忙把手遞了過去,緊緊的將他的手抓在了手心里。
“微微,對不起,我還是負了你。”齊承安的聲音已經弱不可聞。
付知微心里更加發慌,可是聲音哽咽在嗓子里,她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能拼命的搖頭。
齊承安看的心疼,他想給她擦擦眼淚,可卻是一點氣力也沒有了。他只能示意的勾了勾指尖,好似在安慰人一般,又聽他再一次道,“別哭,別哭,照顧好我們的孩子。”
付知微又怕又慌的搖頭,將齊承安的手又抓緊了些,抵在額間哭道,“我不要,你別離開我,你說好了不會離開我的。”
可眼前人的呼吸越來越微弱,付知微便又一次撲在石門上,再一次拍了起來,“真人,開門啊,真人,你開門啊!”
“微微。”一聲低訴好似如風一般的在耳邊劃過,齊承安舉在空中的手忽然落了下去,一時之間,這大堂之內,靜的只能聽到雪花下落的聲音。
付知微聲音止在了嘴里,就在手落下的那一瞬,她猛然回首,卻見齊承安已經閉上了眼睛。他仍是半靠在墻邊,面色仍是如玉,就好像和往日一般睡著了。雪花簌簌的落下,付知微覺得自己的心里好像有什么碎了,她跪撲了過去,抱著那個漸涼的身子一聲慘泣,“承安!”
腹中微微作痛,腦中一片昏沉,心口早已經疼到了麻木。付知微緩緩的趴在齊承安身上,就像往日兩人在院中曬著太陽小憩,將手輕輕的環在了齊承安的腰上。
“我不要一個人,你等等我,黃泉路難走,你走慢些,我去找你了。”付知微輕道,而后她的呼吸漸弱,竟這樣漸漸的絕了氣息。
有雪花從外面被吹了進來,覆在了兩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