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承宇被岳既明趕了出來,他在樓下的小餐廳里吃著飯,從窗口看著外面的暮色和暮色里搖曳的一棵樹。
“方嫂,”姜承宇愣愣地問,“你看外面的天氣,像不像夏天的雷雨天?”
方嫂正給他添湯,聽了這話,也看向外面:“別說,還真像。”
小餐廳里的香氣無形無影輕輕在空氣里蔓延,繞過橫梁,飄向樓上。岳既明站在樓梯上,聽到姜承宇的話,微微嘆了口氣。
夜色更濃了一些,姜老爺子還站在那兒,玻璃上映著祖孫兩個人的影子,他傷感地說:“我知道,小七已經(jīng)長大了,我不應該總是惦記著他有沒有回家,去做了什么,可是……小時候的事兒他都已經(jīng)不記得了,這么多年心里治療,老天爺總算把那個活波愛笑的承宇還給了我,我怎么能不擔心他呢?”
姜淮嘆了口氣,那個傍晚,管家來跟他說七少爺還沒回家,他正跟老友喝茶賞云說一會兒下了暴雨才最好看。聽了管家的話,他哈哈一笑說:“怕什么,晚回家?guī)追昼娪惺裁匆o的,男孩子要歷練,不是有司機接嘛!”
十幾年后,他只后悔當時沒有多請幾個保鏢,好好保護那個調(diào)皮搗蛋的姜承宇,讓他一個人在黑暗里困了那么久。
看著爺爺被勾起了傷心事,姜承玉也有些恍惚,十多年前,那個雷雨來臨前的傍晚,同樣也是她的噩夢。
“四姐!你干嘛去,我要跟你玩兒去!”
“滾蛋臭小子,女孩子聚會怎么能帶你?”
“我給你結(jié)賬!”
“那說定了啊,放學你在東門等我!”
“好!那我?guī)遗笥岩黄穑 ?/p>
“好好好!快走吧!”
……
“誒?承玉,咱們怎么不從東門走?”
“小七在那兒呢,我不想帶著他!快走吧!”
“你把他一個人仍在那兒沒關系嗎?”
“有什么關系,臭小子有事兒給司機打電話唄,走了走了。”
……
那場雷雨下了一天一夜,姜承玉住在了閨蜜家里,而再次見到姜承宇卻是一個月之后。
白色的病房里,瘦弱的姜承宇坐在床上,眼神空洞,神情怯懦地看著周圍的一切,像是剛剛探出地穴的幼鼠,對周圍充滿警惕。
從那天起,那個喜歡粘著她,“四姐四姐”叫個沒完的弟弟不見了。她花了好多年時間,全家人齊心協(xié)力,才找回一個快樂的姜承宇。
姜承玉鼻子一酸,想勸爺爺幾句,卻什么都沒說出來。
“別讓他知道我等著他惦記他,別讓他有壓力。”姜淮說道,“知道嗎?”
姜承玉點了點頭,說:“我明白。”
對姜承宇過度的關心,只會讓他倍感壓力,一旦過度關心,又難免提起從前的事,姜承宇好不容易才從自己的殼子里走出來,活成了現(xiàn)在肆意的樣子,她再也不想看到那只畏畏縮縮的小鼠了。
爺孫兩個互相安慰著,忽然間,大門口有燈光閃了閃,緊接著,大門向兩側(cè)打開,一輛車開了進來。
“四兒,你看看,是誰回來了?”
姜承玉擦了擦眼角,覺得這車眼熟,這不是岳既明的車嗎?她望了望才說:“爺爺,是小七回來了!”
姜淮松了口氣,頓時換了張臉,喜色從他眼角嘴角,漫到了每一條皺眉里。
“我的小七回來了,快讓廚房熱些菜來,這小子肯定還沒吃飯呢!”姜淮樂呵呵地轉(zhuǎn)身就向樓下走去。
姜承宇本來是要給病號守夜的,也不知道岳既明抽什么瘋,非要趕他走,一副他今晚不走,世界就要毀滅的樣子,不僅如此還要親自把他送回來。
“小七回來了!”
姜承宇剛下車,四姐就迎了出來,姜承宇回頭瞪著岳既明:“我滾到家里,你滿意了?”
病中的岳既明,領口微亂,眼眶還紅著,自帶一股子病弱又凌厲的氣息,他冷淡地看著姜承宇:“滿意了,快滾!”
“哼!”
姜承宇一甩小辮子,頭也不回了跑進屋里。
“小七……”姜承玉沒攔住弟弟,抱歉地回頭看著岳既明,“不好意思,我弟弟小孩子脾氣……”
岳既明并沒有特別生氣,仍舊是那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只是說:“他回家了就好。”
姜承玉心里一動,為什么她總覺得岳既明好像知道些什么。
沒等她問,岳既明已經(jīng)關上車門,吩咐司機開車。只留下想問未問的四小姐,獨自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