繆遙將傘放到一旁,走上了樓梯。這間書齋是他的,經營三年,對外開放,中藏奇書,其中布局盡善盡美,在金陵所被人熟知。
我閑來無事,便想幫二哥收拾書齋,只是我尚未動手,便被他制止。
二哥凡事最是愛親力親為。
只是他今日似乎心情不太好,不過也是。他去送新寫的文章,卻在路上毀去了一半,真真兒是如心上被刺了一刀般。
只是他道:“最近金陵暗潮涌動,我是在路上聽聞,長安來人了。一直與大哥不對付的慕家遷居金陵,要與大哥爭奪商鋪與城外那片桃園。待會兒我整理完書,咱們便快些回去罷。”
他口中的慕家我曾在繆晚口中聽過,是奸滑狡詐一族,實難相處。本是染坊起家,卻愈漸勢大,什么都沾了些。
慕家行事果斷決絕,說是在背后還有勢力。曾有人傳聞那長安城最深宮闕,有一位皇帝最愛的慕氏寵嬪。
只可惜紅顏薄命,香消玉殞了。皇帝很是心痛,所以厚待她母族。
只是卻也未見,慕家成皇商。
我聞言不免一怔,見二哥手里捧著蠟燭,蔥白手指小心翼翼翻閱一些書卷,又屏息凝神地將它們一一擺回原處。
書齋昏暗,基本無人在了,只有我與繆遙還在。
“二哥需要我作甚?”我啟唇問道。
他回頭看向我,眸子左右一轉,兀自淡笑,問道:“近日金陵可有不尋常之處?”
我答道:“并無,只是更熱鬧了些。”
我見他搖了搖頭,唇邊浮起的溫溫笑意漸漸淡了:“哦…是如此…那你可要盡心留意,倘若有可疑之人,要第一時間告知于我。我只怕,他們已經行動了。”
我點頭,一一應下。相比于二哥可為大哥分憂,我能做的,恐是唯有這些小事了罷。
又過了幾時,繆遙便整理好了,望了眼窗外,已然是雨停了。
“回去罷,恰好雨停。”他對我道。
我與他并肩行于石板路上,我有心觀察二哥神色,他目光中帶著幾分憂郁疏遠,是遇到了煩心事罷。
他不是我們家最清閑的,卻是我們家脾氣最好的,能將他惹生氣的人卻也實屬不易。
金陵有不少女子喜歡他的文章,喜歡他的詩。
不同于她們愛慕我大哥,繆晚只可遠觀,而繆遙卻是能摸到的。
抄了近路回府,一路零零星星幾個人,可越漸離近繆府時便越聒噪。
我只聽有人喊道:“這事情都是早早兒定好的,三公子如若這般講,可就太欺負人了!”
繆府占了繁華境內的好地方,素日街坊鄰居彼此熟悉,尤其在我長年累月疏導下,也都和氣。
如今為何起了爭執我不得而知,只是聽那人聲音也不大熟悉,口中念及還是我三哥,我便更是覺得奇了。
誰都知曉,繆家三公子清雅高冷,不善言語……不常與人接觸,不常與人交心。
我與繆遙對視一眼,繼而匆匆向著繆府趕。
“定是慕家有人來鬧事了!”他蹙眉道。
素色的長靴染了泥塵,他走得很快,一提是慕家我便也不敢耽擱,謹怕再出了甚么事。
待我們到時,便只見有人立在繆府門前,是位脊背已彎的老者,滿頭銀絲束起,一襲潑墨長袍穿得干凈。
他氣勢可凌厲,盡管眉目蒼老,可說話的聲音確是有力。
三哥見我們回來,更是道:“你們回來的正好,他緊著朝我要那桃園地契。快把這人拉走,別再讓他胡攪蠻纏。”
看似好像平淡的一句話,我卻見他青筋暴起,平日最淡然的三哥,想來是被氣得不輕,拂袖離去。
也不知,他是聽了甚么惱人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