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難斷,薄云游動。夏日之晨,陽光灑落的光輝籠罩于世界。
海岸邊,洶涌的海浪拍打著金黃的沙灘。一身素衣的少女跪坐在海邊,銀發如瀑,在陽光下閃爍著耀眼碎光。
少女緩緩站起身,海水淹沒著拍打著她纖細的腳踝。
海風揚起素白長裙,層層疊疊,同浪花在她周身綻開。
她像是亂入塵世的山野精魅,澄澈干凈的眸子中滿是茫然。
她好像夢見了一個女人。
少女到處張望著,恐懼慢慢侵占雙眼。
這里是人間界嗎?姐姐呢?
不對,她不是在游戲世界里死了嗎?
少女微微一愣,就在她思考的數秒內,一大堆記憶瘋狂沖撞入腦內。
倒在沙灘上,她死死抱住腦袋,疼的幾欲發狂。
腦海中的那些散亂的記憶,像是兩個靈魂,兩個不同的人生的結合。
本能一般,少女站了起來,端詳著身體,稚嫩的手肉乎乎的,像團白玉,胸前的小包子跟林殊憂游戲里調的36D大胸完全沒有半毛錢關系。
渾身一顫,少女那雙空洞的眸子頓時溢滿了靈彩。
她是林殊憂。
根據林殊憂多年看小說的經驗,再結合自身經歷的尿性,得出結論——她穿越了。
畢竟她林殊憂身有古武世家小姐和全球通緝犯這種女主標配,不搞個穿越玩玩怎么都不科學。
一如她所想,她如小說劇情般,重生在這個奇幻的世界。
這里不是現代,是一個名為明吞界的修真世界。
就像一般修真小說一樣,明吞界以實力為尊,修士需靠著修煉、功法、法術等來提升實力。修煉等級分為煉氣,筑基,金丹,元嬰,化神,大乘。每個等級又分為初期,中期,后期和圓滿四個境界。每個境界都是難以跨越的鴻溝。
又有煉丹師,煉器師,符師等多種天賦職業。
明吞界分割為三個小世界,修真界,人間界和修魔界。
人間界靈氣稀薄,居住著大部分凡人和少量的修士,有王族與各國存在,互相之間戰亂不斷。
修真界修士和凡人各占一半,凡人多為修士做打雜、種植靈植一類的事務。修魔界環境惡劣,只有魔族長住。已經千年未有人類去過修魔界,其中情況一切未知。
魔族與人族相生相克,自明吞界存在開始,人魔大戰就從未停歇過。三千年前,人魔之戰,明吞界第一人凌宿州驚世一劍,誅滅魔尊。
也就是這一劍,將明吞界劃分為三界,修真界,修魔界,人間界。
明吞界最荒涼的西北方被劃為修魔界,魔尊死后,魔族隱居修魔界千年不出。
由此亂神時代結束,宏凌年代開啟。
數萬年的人魔紛爭就此告一段落。
可偏偏林殊憂現在這副身子有個與眾不同的身份,半魔。
這身子主人名為繁冗,是三千年前留在修真界的魔族和人族結合生下的女兒。
半魔本可以稱為天道寵兒。他們天生就要有絕美的容顏和極高的修煉天賦。
但半魔對于人類來說,不過是牲畜一般的存在。
可以被圈養,被玩弄,甚至被食用。至于原因,林殊憂并不清楚。
“千年前,有人闖過在亂神時代鼎鼎有名的毒翳圣人的洞府,帶回了一以半魔為食的方子。上面曾寫道:食半魔者,可塑靈根,聚靈氣,修為日進千里。后修真界已知的最強半魔被人圍捕。那半魔已是金丹后期的修為,而圍捕他的三個金丹初期修為的邪修將他拆分入腹后,不過半月已達金丹后期,相當于修士幾百年苦修。”
低沉的男聲在林舒憂耳畔乍響。
可周圍無人。
她低頭看海,總不能是海里的螃蟹之類的在說話吧?
修仙界的螃蟹都這么高級還會讀心術嗎?
“我在你識海里,蠢貨。”
林殊憂拍了拍腦袋,完了腦袋進蟲了。
聲音的主人儼然無語了。
他身為三千年前第一人凌宿州還是第一次被蟲子混為一談。
林殊憂開始瘋狂甩腦袋,寄生蟲快點出去!
那道聲音完全不想理她了。
真是經不起逗。切了一聲,林殊憂自討沒趣。
林殊憂還想探究寄生蟲的身份,卻察覺到有人靠近。
林殊憂抬頭。那人皮膚黝黑,有常年風吹日曬的痕跡,看樣子應該是個凡人。
男人一靠近便跪下了。“不知您是不是天上的仙子?”林殊憂一驚,猛然抬頭,才發現自己的處境。
這里是人間界的海邊。
她身上沒有贏燈,暴露出了半魔的氣息和特征。
遠處,一群漁夫圍在一起,見林殊憂看過來便也跟著跪下。
“你知道自己現在在他們眼里什么樣子嗎?白皮膚白頭發白眼睛,不是神仙便是妖怪。”那道男聲再次響起,聲音平靜,像是在闡述事實。“也就是千年過去,這些凡人不再知道半魔和魔族,否則你會被打死或被燒死。”
半魔的氣息顯然與人類不同。
繁冗現在還活著全賴她父母給她留下的神器,贏燈。
贏燈可隱藏持有者的氣息、實力,改變持有者的外貌。
靈器、法器、仙器、神器四個階層由低到高,除了神器外其余三個階層又分為天地玄黃四個等級,天階最高,黃階最次,天地玄黃四個等級中還分為上品、中品、下品。
修仙界神器稀少,至今已然被知曉得不過百余件。
繁冗無姓,名字也格外草率。她的父母曾是明吞界驚鴻人間主人,收養了一少女后,還是意外生下了繁冗。
驚鴻人間是明吞界曾盛極一時的藏寶閣和拍賣場,其以物換物,珍寶無數。
半個月前,繁冗父親被人族的各大宗門追殺至死,母親被冠以與魔族私通的大罪,至今下落不明。
只剩繁冗父母收養的少女尹玉嬌為保護繁冗帶著她來到人間界。
后來……
記憶像是缺了一塊,林殊憂怎么也想不起自己是怎么與尹玉嬌分開來了這里。
就在回憶涌起的短短幾秒,一老者領著一幫人前來。
老者身后一群人也跪了下去。只有老者對著低頭作揖。“不知是哪位道友?”
林殊憂皺眉。“你是?”
老者正奇怪沒能從林殊憂身上察覺到靈力,卻還是恭恭敬敬地回答。“老朽是該村的村長,早年有些仙緣罷了。村中設宴招待仙人,不知可否賞臉?”
林殊憂想都沒想就拒絕了。都叫她仙人了,仙人能去村里吃飯?
老者還想繼續勸她,卻看見林殊憂朝著海邊的林子走去。
老者連忙追了上去。“仙子,雖村中乃蠻夷之地,但有位仙師聽說仙子蒞臨,正在朝此處趕來。仙子不若再等等?”
林殊憂一聽就是鴻門宴。
半魔最不能在修士面前暴露身份。
一旦被修士知道,他們會吃了你。
是字面上的意思。
“有緣自會相見,何必強求!”林殊憂走到林中之前尚能冷靜,一進入密林中她就忍不住撕掉裙擺就開跑。
見此老者就是再傻也懂了。她根本不是仙子,是妖女!
老者一邊追她,一邊大喊抓妖女。
就像早就準備好了似的,頓時全村都出動了。
“算你運氣好。那個老頭雖是個練氣初級的修士,但快一百三十歲,沒幾天活了。”林殊憂體內那個人還在看熱鬧不嫌事大。
林殊憂呵呵一笑。“寄生蟲別叫。”
林殊憂嘲諷等級是拉滿的。
連那聲音都帶上了幾分怒氣。“凌宿州。”
“你說是你是凌宿州就是凌宿州啊,我還映琮呢。”聽著四周傳來的兵荒馬亂,林殊憂甩了凌宿州一個白眼。
映琮是明吞界傳說里開辟空間、創造世界的神。
“我從不騙人。”凌宿州搖頭。“我的神魂在域外游蕩了三千年,一直在找回到明吞界的機會。那時我見你靈魂受天道指引越過重重星云占據此身,便附著在你的靈魂上再次進入了明吞界。”
什么靈魂受天道指引這什么所謂氣運之子的鬼描述。林殊憂滿頭黑線,忍不住吐槽。
“這些凡人發現你時就跟這附近的一名筑基期修士匯報了。”凌宿州語氣淡淡。“作為半魔被修士抓住的下場我想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以后必要時我都會幫你。”
“你不會讓我給你找個人奪舍吧?”林殊憂有點苦惱。她去哪能找到讓他滿意的奪舍對象呢?
“我要你幫我重塑肉身。”凌宿州聲音不大,卻像是在林殊憂耳邊炸起一道驚雷。
簡直比找人讓他奪舍更過分。
“真是瘋子。對我真有信心,說著我好像強到給你重塑肉身似的。”林殊憂嘟囔。“能活就不錯了,還挑三揀四的,要什么重塑肉身。”
她繼承了繁冗的記憶,自然知道重塑肉身幾乎等同于復活一人,乃逆天之行,至少受九九八十一道天雷。
“如果我說我有半魔修煉的功法呢?”凌宿州無所謂。
繁冗并沒有修煉。
所以林殊憂現在也只是個凡人。
她是半魔,就算她再怎么天賦異稟,沒有適合半魔的修煉功法她就無法通過吸納靈力增長修為。
但明吞界半魔修煉的功法幾乎沒有。繁冗的父母曾找尋了十年,也依舊一無所得
“成交。”林殊憂干脆。
但她發現自己的處境不是很妙。
她對這片林子不熟悉,已經被村子里的人包圍了。
男女老少手里拿著或是魚叉或是菜刀慢慢從四周襲來。
“往北邊走是山。”
“到現在才說,對我還真是保留得很多。”林殊憂冷笑,一手奪過西北方一個婦女手中的菜刀。
林殊憂奪過菜刀,還沒來得及做什么那婦女便發出了高分貝的尖叫,一個勁求饒,還哭得滿臉都是淚水。
林殊憂皺著眉用菜刀在手上割一刀,便將菜刀扔到人群中間。
那些人頓時像見了什么極為恐怖的東西,到處逃竄。
林殊憂便借著人群的驚慌快速沖了過去。
林殊憂格外無奈。既然那么害怕就不要來抓她啊。
“那個筑基期修士很近了。”凌宿州蹙眉。
“不用你說了。”林殊憂嘆氣。
她已經被捆仙繩綁成了毛毛蟲。
捆仙繩,黃階靈器,可跟隨主人的心意困住敵人。
林殊憂很快就被五花大綁關進了地牢。有幾個漁民當著她的面還不忘狠狠唾棄自己。“我剛剛居然跪了這種怪物。”
林殊憂在地牢里躺著,卻有些睡不著。
按道理來說,她現在應該急著找凌宿州要修煉的功法,才好逃出去。
但是她問凌宿州。“你見過半魔嗎?”
因著林殊憂的一句話,凌宿州陷入了回憶。
他現在仍能想起他一生中唯一見過半魔的時候。
那是近四千年的事了,那時候他還不是修真界第一人。
他明白了為什么師兄說如果看見半魔幾乎不可能只有一只。
他偶然在一修仙世家地窖里看到那些被豢養的半魔。
地窖里的所有半魔都有足以驚艷世間的美貌。
也有世間絕無僅有的絕望。
凌宿州從回憶退出時,發現林殊憂正在呼呼大睡。
凌宿州:……
心真大。
大概過了一天,林殊憂聽到響動睜開眼,看見的是一張普通的中年男人的臉。
中年男人旁邊站著的是那名老者。
中年男人因扭曲而猙獰的臉上帶著狂熱,不斷地反復念叨著。“真的是半魔,真的是半魔,真的是半魔!”
“真的是半魔!哈哈哈哈哈哈!天不亡我!”
或許壽命百年的凡人早就忘了,但這些擁有冗長壽命的修士永遠口口相傳。
關于半魔的傳說,關于那些不用苦修就能得到修為的傳說。
捆仙繩松了松,露出林殊憂一截白皙的小腿。
林殊憂靜靜看著中年男人拿著刀越來越近。
劇痛從小腿傳來,她咬著牙,哪怕疼得指尖都陷入肉里也沒叫出聲。
她就那么看著那人在她手上削下一片肉,直接放入口中生食。
那場面,與同族相食有什么區別。
林殊憂忍不住將胃里的酸水都吐了出來。
那老者也彎著腰在吐。
下一秒中年男人便削下一塊她的肉遞給了老者。“曾偉國,你不是不剩多少壽元了嗎?吃下,我保準你能再活二十年。”
曾偉國看著那塊肉,接也是不接也是不是。
他都這把年紀了,差點被逼哭。
直到中年男人下了最后通牒。“不吃就死。”
曾偉國眼睛一閉,吞了下去,卻直接暈倒在了地上。
中年男人這才轉身看林殊憂,從頭到腳打量著她。
“真是好美的一張臉。嘿嘿,我喜歡。”男人臉上掛著邪惡的笑,說著便伸手去撫摸林殊憂的臉。“據說,半魔哪怕不能修煉也能做爐鼎……”
男人話還沒說完,林殊憂就看著鮮血從他被割開的喉嚨飛濺出來。
溫熱的血濺了她一臉。
一刀封喉。
持刀的是一穿著紫色紗衣的美艷女子。
女子及腰的青絲僅用一根簡單的玉簪挽起,若隱若現的紫色紗衣惹人遐想,銀繡流云白色腰帶束腰。瓊鼻微翹,膚白如雪,美如畫卷。
是繁冗的姐姐,尹玉嬌。
她將一只簪子插進林殊憂的白發。
剛剛那個渾身純白的異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普通的人族少女。
尹玉嬌溫柔地對著林殊憂笑笑。“睡一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