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智看它無趣的窘迫樣子：“你會聽一路，確定不提前適應(yīng)一下？”

小胖子睜著大眼睛不明就里地看著他。

不多時，它就明白什么叫一路了。

小智穿戴整齊，把它的籠子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捆在摩托車上，旁邊就是蛇皮口袋和行李箱。

蛇皮口袋里裝著各種禮物，它隔著袋子都能聞到香味從里面?zhèn)鱽恚拥菚r在嘴角堆積，隨時準(zhǔn)備流出。

小智喂它一坨雞肉，它鼻子里呼著氣，好像在說，少用這沒滋沒味的東西糊弄我，把蛇皮口袋打開。

小智把雞肉懟在它嘴上：“吃不吃？不吃餓死你。”

迫于小智的威脅，還是張口叼住了雞肉，只是張口的時候略過了點(diǎn)界，把人肉也叼了一口。

小胖子很識趣，只疼不破，小智嘶嘶吐氣，苦于隔著細(xì)細(xì)的鐵絲籠，沒法伸手打它。

它得意地就著蛇皮口袋里的香味吃起自己的水煮雞肉。

小智則戴上護(hù)膝，圍上圍巾，啟動摩托車。

誒誒誒，要去哪里？

被摩托車速度帶得快站不住的小胖子，疑惑得聞聞外面的空氣，這不是去公園的路。

這當(dāng)然不是去公園的路，這是回小智老家的路。

小智騎上心愛的摩托車帶它回老家過年咯~~

前方數(shù)輛摩托車正在等著小智，剃了平頭的大哥朝小智招招手：“你還帶條狗？”

另一兇神惡煞的大哥靠過去，不懷好意地說道：“正好，路上燉了，我?guī)Я嗣簹夤藓湾仭＿@個季節(jié)吃狗肉火鍋?zhàn)钍娣恕！?/p>

小胖子真是靈，像聽懂了一樣，呲牙咧嘴沖大哥發(fā)出低吼。

平頭大哥安排完眾人：“老秦負(fù)責(zé)煮飯，獨(dú)眼和老秦一起，剩下的人和我回去找。”

兇惡大哥老秦和獨(dú)眼蹲在雜草叢生的路邊，找了塊避風(fēng)，又平整的地方，把小煤氣罐拖過來，旁邊架上鍋?zhàn)印?/p>

獨(dú)眼把大家剛剛路上找村民灌滿自來水的桶子搬來，倒進(jìn)鍋里，水燒開了，先把各自得保溫杯灌滿。

剩下的水繼續(xù)溫在爐子上。

一路人一起喊著喬斌的名字，往回找他。

遠(yuǎn)遠(yuǎn)看見一人慢慢騎摩托往他們這邊趕，正是喬斌：“我剛剛掉溝里，好半天才把車弄上來。”

平頭大哥拍拍他身上的土。

小智摸著頭：“怎么沒聽見你喊人呢？”

喬斌剜了他一眼：“我能有你那音箱聲音大？”

小智不說話，平頭大哥打圓場：“人沒事就對，上車，老秦和獨(dú)眼飯都煮好了。”

大家又安慰了喬斌幾句，眾人騎車往回去。

老秦蹲在鍋旁，獨(dú)眼站在十幾米遠(yuǎn)的土墩上：“來了，來了。”

老秦瞅他一眼：“就你，能看清？”

獨(dú)眼沒聽見這話，沖他揮舞手臂：“真的來了。”

老秦起身往遠(yuǎn)處看去，轟隆隆黑壓壓的不是他們是誰。

趕緊把十幾袋方便面倒進(jìn)沸水里，一雙一尺長的筷子把面條攪散，又摸出十幾雙一次性筷子。

喬斌到跟前：“媽的，老子今天太倒霉了。”

拿了筷子，伸進(jìn)鍋里，挑出面條，什么調(diào)料也不帶，吃進(jìn)嘴里，燙得直吐舌頭。

小智把吃食放在老秦用紙板箱搭起來，勉強(qiáng)算桌子的桌面上。

大家一人拿著一只碗，到老秦那里等著他撈面。

小智心內(nèi)愧疚，回來時，巧遇三輪拉著買熟食的，買了些肉、拌菜，另一些饅頭，請大家。

喬斌摸出一瓶酒，就著豬耳朵，大家傳著一人一口，坐路邊喝起來。

酒足飯飽，休息片刻，整裝出發(fā)。

小智的音箱是不敢開了，一路上大家顯得悶悶的，小胖子到很開心，狗耳朵終于得救了。

平頭大哥舉起手，大家放慢了速度。

平頭大哥低聲道：“等等。”

小智往前看，瞧了好幾眼，才說：“好像是交警。”

一聽是交警，大家緊張起來。

一群人隨著平頭大哥停了下來，交警遠(yuǎn)遠(yuǎn)看著，騎車向他們駛來，人群一陣騷亂。

交警到跟前，敬了個禮：“前方路況不佳，特別安排為回家過年的大家開道。”

人們爆發(fā)出各種聲音。

老秦嬉笑著：“今天還享受一把領(lǐng)導(dǎo)的待遇。”

喬斌恨恨說：“操，這待遇真他媽好。”

平頭大哥看了交警兩眼，忍不住說道：“注意文明用語。”

喬斌趕忙說：“警察同志辛苦了。”

喬斌哈哈一笑，把尷尬遮掩過去。

隨著喬斌高聲說著，隊(duì)伍又重新動了起來。

交警一路開道，一群人好不威風(fēng)。

總有分頭走的時候，相約來年一起騎行返程后，便各自懷著不同的心情奔向家鄉(xiāng)。

小智遠(yuǎn)遠(yuǎn)看見出來迎接的人，他騎到跟前，也沒張口打一聲招呼。

來人沖他露出半個笑容，旋即又收了回去。

想幫著拿行李，小智快他一步，全攬?jiān)谧约菏稚希褵o辜的小胖子放在原地。

來人拎著小胖子的籠子，默默跟在小智身后。

面對來迎接的人，小智喊不出一聲爸，他爸早死了，這個人，這些年，小智從來不認(rèn)。

開了門，一陣飯菜香，讓小智覺得熟悉。

他放下行李，鉆進(jìn)廚房，媽正準(zhǔn)備炒菜。

油熱了，生姜花椒在正宗豆瓣醬的綜合下，早已散發(fā)出了饞人的香味。

肉倒下鍋的一瞬間，油脂爆出十分的美味，小智媽一勺一勺均勻翻炒，肉片微微卷曲，倒入蒜苗，卷曲的肉片擁抱清香的蒜苗，把小智的口水勾出了一層又一層。

這些年，媽炒的回鍋肉和爸是一個味道，小智這么想著。

小時候的記憶里，爸總是臥床不起，身體好一些的時候，會親自下廚，下廚的話必有的就是回鍋肉。

也是小智最喜歡的菜，其實(shí)，不是多喜歡吃，而是喜歡做菜的爸爸。

小智知道，能吃到爸爸做的回鍋肉，就意味著，這幾天爸爸可以接送他上學(xué)，可以陪他踢球，臉上有笑容，臉色也是紅潤的。

上學(xué)第一天，小智高高興興舉著老師給的小紅花往家里走，想把小紅花給爸爸看。

剛進(jìn)門，便看見哭得眼睛紅腫的媽媽，和媽媽身旁桌上，爸爸的黑白照片。

媽媽看見他回來，沒有任何反應(yīng)，這么直愣愣看著他，臉上的表情和黑白照片上的爸爸一模一樣。

這么多年，小智永遠(yuǎn)都忘不了那情景，仿佛他同時失去了爸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