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淵醒來的時候是在一處陌生的地方。他肯定這地方他從未來過,至少絕不是東宮的某處。
屋內(nèi)無人,陳設卻是一應俱全的,似乎是著人精心布置好了的,只等他來住了。
昨夜宿醉,頭疼的厲害,起身時瞥見桌上似是有一封信。
那信用了蠟封好,寫著“兄長親啟”四個字。想來是祁璟留下的了。他只著了單衣便那樣坐在門檻上拆開信來讀。
祁璟只是在信里說,哥,看到這封信的時候你已在宮外了。
我和母后,甚至這天下所有人,都從未懷疑過你會是個優(yōu)秀的帝王,我也自小認為這是你想要的,可是哥,皇嫂去世后我才突然發(fā)現(xiàn)我們都錯了,原來這深宮只是困住你的金絲籠。
我同母后都不愿看見你這般頹喪的模樣,便在你的酒中摻了藥讓你熟睡,連夜帶你離開了皇宮,我知道看到這兒你又該皺起眉了,剩下的事情你莫要擔心,都交給我吧。
哥,不要再回來了。
璟。
有溫熱的東西滴落在信箋上,一滴兩滴,逐漸洇成一片。祁淵摩挲著紙上他熟悉的字跡,想著祁璟在案前寫下這些時的光景。
不知今年的木槿開得如何,當日回宮的路上竟也忘了看一眼,而日后山高水長,再想起那深深宮墻里的木槿花,便不說看上一眼,哪怕只是一嗅那馨香,卻是再也不能了。
城中近日都掛起了縞素,說書人只道,東宮走水,一夜之間被燒了個精光,太子淵薨,舉國服喪。
“聽說那火燒得可大了,直映紅了半邊天,太子的尸首被找到的時候都已燒得認不出來了,還是皇后娘娘一眼認出那是太子殿下,二殿下也說是,他與太子殿下那般親厚,他都說是,那肯定錯不了……”
茶肆里的閑談盡數(shù)入了角落里坐著的那人的耳。祁淵只是一言不發(fā),低著頭聽他們談論著,談論那些宮墻里的是是非非,爾虞我詐。
也好,也好……都燒干凈……
次年,立二皇子祁璟為太子,東宮上下,修葺一新,太子璟入主。
他終究,用自己一生劃地為牢換了兄長自由。
繼位那日,祁璟站在東宮殿前,望著明晃晃的日頭,又似乎是在看宮外那遠山如黛。只是眾人這才發(fā)覺,曾經(jīng)被掩映在祁淵的光芒之下的祁璟,竟同他兄長有著同樣的氣度。
哥,這大衍的江山,就放心交給我,我定讓盛世如你所愿。
你便四處去走走,看看你曾深愛著的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