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璟回到東宮的時候滿身都是酒氣。

殿下怎么醉成這樣……賀窈迎了出來，把祁璟扶到床上，又吩咐了人煮了醒酒湯。

殿下……到底發生了什么？

祁璟衣衫凌亂地躺在榻上，盯著繡金的床帳，一言不發。

賀窈望著這樣的祁璟，終于開口道，一年前，我帶著滿心的希冀嫁到東宮，想必殿下不知道，大婚那日，我在團扇后偷看殿下的樣子，那時我想，能做您的妻定然是我的福分，可我錯了……這東宮不是我想的那樣，這滿屋的榮華在我眼里都冷冰冰的，殿下在我面前總那般疏離，我曾愛慕太子淵，可嫁給殿下的那日起，我想待殿下好，但您總是視若無睹，殿下可否告訴賀窈，我到底做錯了什么……

她眼眶酸澀，有什么濕熱的東西滴落在衣袖上。

祁璟仍然沒有回答，賀窈心口那一絲苦澀霎時蔓延到四肢百骸。她起身欲離去，不曾想祁璟叫住了她。

你知道聞染的孩子是怎么死的嗎？他問。

賀窈愣住。殿下說的是……太子淵的孩子？不是因為先太子妃誤食了薏米所以……

祁璟冷笑，她的話被這笑打斷。

他們的孩子是被你姐姐害死的。

賀窈如遭雷擊，被我姐姐……這怎么會……不會的……

祁璟自顧自說道，你們賀家一心想將后位據為己有，你姐姐蘭妃進宮就是為了穩固賀家的地位，皇兄娶了聞染而不是你，賀家本就已經錯失良機，定然不能讓聞染腹中的孩子出世，于是借了你姐姐的手除掉了這個孩子，皇兄當年想查處兇手，只是你們賀家勢力盤根錯節，動一支必然牽連其他，這才只能作罷……你想做皇后是嗎？好，我成全你，你便守著這冰冷的禁庭終老一生好了……

祁璟說罷輕輕闔上了眼。他想起祁淵，一時不知今夕何夕，原來皇兄離開竟已這么久了。

賀窈踉蹌地轉身離開，繡著金絲銀線的宮裝被她幾次踩在腳下，她絆倒在地，象征著太子妃身份的頭冠“咣當”掉在地上，在青石磚上滾過幾圈。

她活到今日，儀態萬方，從未有哪一次像今天這樣狼狽不堪。

賀窈，他們的孩子是被你姐姐害死的……被你姐姐害死的……

從那之后，賀窈一連幾日不曾出過東宮，宮人告訴祁璟，她水米未進，也不愿同人說話。

祁璟去看她的時候，她倚在床邊，只幾日便消瘦了一圈。

不久之后是父皇生辰，他不會希望看到你這樣子。祁璟道。

殿下，我是賀家的罪人吧……

祁璟怔住。即便沒有你，結果也是一樣的。

他嘆了口氣，終于道，斯人已逝，那天晚上的話，對不起，只是……

他并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拂袖離去。

那番話，他并沒想傷害她，只是當年的事情，始終是意難平。

晚上祁璟回到東宮的時候，賀窈還未休息。她點著一盞燈靜靜坐在案前，似乎是在等他。

殿下，能和您說幾句話嗎？她站起身。

不久之后便是陛下的生辰宴，我想在那之后便搬去佛堂長住，日日抄經念佛，直至了結此生。

祁璟愣住。其實我……

殿下無須多言，這也是賀窈自己的心愿，還望殿下成全。

祁璟看著面前消瘦的人，她摘下了珠翠釵環，青絲未束，之前不曾仔細端詳，此時借著昏暗的一盞燈火，倒把她一雙明媚的眸子看得分明。

如若他不答應，那件事會成為她一輩子的心結吧。

好，我答應你。